俸禄不思报效,反倒为了杀人的异族凶犯开脱?!”
“就是,你这汉子看着五大三粗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哎~数典忘祖啊~”
几句话就让百姓们群情激奋,甚至连张义都成了百姓们唾骂的对象。
“他妈的!闭上你们的鸟嘴!”张义再也忍不住,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暴喝一声,“黎越人怎么了?黎越人一样也在为我们吴国流血!韩爵卫劼悖逆朝廷,那时你们怎么想不起来自己是吴人?如今他们这些异族为了国家抛头洒血,城头旗帜一换,你们倒又成了吴人了?!是,他们外表看起来和我们不一样,可一样心是热的血是红的!”张义说着话解开衣襟,一把撕掉自己的衣衫,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身躯。
“这一刀,黎越人砍的,可要是没有另一个黎越人,老子现在就是两大块埋在土里!那小子才十几岁啊......就在我面前,生生被自己的同胞剁成了两截!”
“你们去看看营里那些被这狗贼打伤的士兵,他们没有倒在敌人的刀下,反倒被自己人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大人,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他们说不是打不过这帮狗东西,是因为魏王和大人把他们当成骨肉兄弟,即是骨肉兄弟,他们就不能让你们难做!”
张义对着司徒靖大吼,全然不顾尊卑有别,似乎他此刻满腔的悲愤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宣泄。
“呸!谁跟他们是自己人,你个吃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先是一颗臭鸡蛋飞过来,随后比那鸡蛋更加臭不可闻的言语让张义彻底放弃了希望。
“大人,艾大哥他死得冤哪!”
“求大人做主,严惩凶徒!”
“本官累了,先把他们两个带下去押入大牢......退堂!”
司徒靖挥挥手,似乎十分疲惫——世上最难叫醒的就是装睡的人,眼前这些百姓就是,艾虢泽不过是个以大义之名行苟且之实的匪类,吴迟氏更是个信口雌黄的骗徒,但偏偏谎言可以让他们觉得同仇敌忾众志成城,所以即便知道那是谎言,他们也选择相信。
奴性,令人绝望的奴性。
司徒靖不得不把张义和齐释拘押,实际上监牢此刻对于他们两个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少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依旧在监牢外徘徊,做着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的侠客梦,他们好像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心心念念要手刃的祸害,恰恰是那个不得好死的艾虢泽。
牢房里静得只剩鼠蚁在悉悉索索,张义就坐在齐释的对面,一脸颓然之态好像他才是那个生死未卜的人,而齐释却俨然看开了一切,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阿嚏~”监牢里腐烂的霉臭气味让司徒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张义一惊,随即站起身抱拳拱手——他身为龙骧武卒,无论何时何地不敢或忘。
“参见大人~”
“不必了,这鬼地方,再大的人也得低着头......”司徒靖无奈地苦笑,似乎想用这玩笑让彼此轻松一点——可他却是这小小斗室里眉头锁得最紧的人。
“大人,他,他真的是无辜的......”
“我知道......”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看着齐释,眼中都满是愧疚。
“你们不必这样,瀚海里也不乏这样的无赖,我见得多了......”齐释对他们摆摆手,随后起身凑了过来,三人坐在同一堆稻草上,忽然间就分不出谁是官,谁是囚。
“不能放了他?”
“......民愤已成,放人,恐生民变。”
“区区几个刁民!卑职带五千人马就能......”
“你能杀得光石坊街的人,但你杀得光归阳人?杀得光翼州人么?!”
司徒靖终于咆哮起来,随后也和张义一样颓然地垂下了头,然后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只葫芦,猛然间又扬起脖子猛灌了起来。
“大人,都说你这里面是玉液琼浆,可否让小的尝尝?”齐释笑道。
司徒靖不说话,只是把葫芦递了过去。
“呸~这药汤子有什么好喝的?你每天就喝这个这么上瘾?”司徒靖随时随地举着葫芦豪饮的习惯在啸月城无人不知,但没人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滋味,现在齐释和张义知道了,却引出了一个更大的谜团——他为什么每天都要喝药?
“我只剩半年的命了,如果不靠这个东西,可能连半年都撑不到......”
“大人你......”张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司徒靖明明身手那么矫健,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不说这个了——齐释,可否借我一样东西?”
“是我的人头么?”
司徒靖摇摇头,但神色却从未有过的凝重,旁边窗缝里透进来的月光洒在地上,竟然还没有他的眼神来得冷。
“大人!不行!不能这样!他,他是我们的袍泽弟兄,是和我们一起共过生死的......”
“你叫张义是吧......多谢,走之前能认识你这个好兄弟,值了——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要我认罪,然后以黎越的军法处置我来安归阳的民心......是个好办法。”
“大人!”
“别废话了!如果有别的方法,你赶快说出来,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归阳民心不容有失,否则拿下越州便如同镜花水月......”
“大人不必忧虑,齐释的命早就当做没了的,只求大人来日转告郡主一句话......”
“你说。”
“有机会,就回去瀚海,我们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