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罡,而是朝着一旁的李义山道:“元婴,你去找一下吴灵素,让他派弟子到山下查看是否有人闹事。”
“然后,你再去一趟英玄峰,找龙虎山天师府的那位小赵天师聊一聊。”
李义山当即把扫把放到墙角,应声而去。
待李义山走了,李淳罡翻起身来,道:“有人闹事?”
叶千秋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下,好了。”
李淳罡抠着脚丫子,道:“有人闹事还好?”
“哦……我明白了,合着你这是专门等着人家闹事儿呢。”
“这是哪个倒霉蛋啊,触你叶大真人的霉头。”
这时,叶千秋却是看向东北方,缓缓说道:“如果太安城里的皇帝打算在青城山杀人,你说我该怎么做?”
李淳罡一听,眼皮子一跳,道:“你不会直接去太安城杀皇帝吧?”
叶千秋闻言,不禁失笑道:“我是那种冲动的人?”
李淳罡却是翻了个白眼儿,道:“你的确不是冲动的人,可不代表你不会那么干。”
“你从前说过的话,我可是都记着呢。”
“你想让小泥人儿做女帝。”
“眼下,西楚曹长卿眼看着就要被离阳的几路大军给包饺子了,你这要是再不出手,我那小徒弟可就要受委屈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杀皇帝这事儿,我还真没做过。”
“年轻的时候,我杀过不少人,达官贵人也多了去了。”
“唯独这皇帝还真没杀过。”
“其实,我不喜欢杀人。”
“只是,有时候用嘴皮子讲道理讲不通,只能用拳头去讲。”
“这些年岁数大了,杀心比年轻的时候少了许多。”
“这些年,我做过超然物外,隐居山野的高人,做过江湖人眼中的煞星,做过为国为民的大侠,也做过世人眼中的活神仙,还做过延续帝国气运的扶龙人。”
“从前,这个江湖,这个天下的翻书人是黄龙士。”
“现在,是我。”
……
青城山,英玄峰的半山腰上,一片水池畔。
一个身穿龙虎山普通道袍的年轻道士站在水池边,一脸平静的看着天穹。
一个身着儒袍的年轻人蹲在地上使劲眯着眼翻阅一本古籍。
蹲在地上的道人轻声说道:“凝神,此次行事,非君子所为啊。”
年轻道士道:“先生,虽然有违本心,但是我毕竟姓赵,是天师府道人。叔叔在太安城传道多年,如今在京城仍是岌岌可危,叔叔在信中自嘲连那青词宰相也做不得了。”
“况且这一趟到了青城山这几日,先生也看的明白,叶千秋的让吴灵素那个狗贼主掌神霄派大小事务,吴灵素是什么人,先生比我清楚。”
“若是这个狗贼得了势,不光是佛家的不幸,我们天下道门正统的香火也要飘摇不定。”
“我承认,叶千秋是道教百年不出的大真人,但他太高高在上了,将来神霄派主掌天下道门,叶千秋估计只是一个精神上的领袖,实际掌控诸多事务的还是吴灵素。”
“吴灵素不光是仇视佛教,还仇视我龙虎山天师府。”
“如果真有那一日,吴灵素不光得灭佛,还得灭我天师府!”
“我今日之举,算是给叔叔在天子那里再挣几分薄面。”
“有叔叔在京城一日,龙虎山天师府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蹲在地上的年轻人眼睛几乎贴到了书页上,他感慨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吗?”
“那些大道理我就不说了,都说有一说一,我们读书人啊,知道的多了,就喜欢有一说个二三四,你不拦着,五六七八九也都来了。”
“有些时候扪心自问,确实挺惹人烦的。”
“行了,你做事吧,别管我,这本书不错,我找了好些年也没找着,借这个机会,先睹为快。”
赵凝神犹豫了一下,道:“先生你其实不该来青城山的,此事一出,不仅要面对徐凤年的怒火,甚至还要面对叶千秋的神威。”
“叶千秋推迟佛道争辩之日,或许就是在等我们动手。”
“毕竟,他是百年难得一出的道教圣人,能算到的事情,太多了。”
“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人合力出手。”
“我们面对徐凤年的怒火尚且有一线生机,但若是叶千秋震怒,那我必死无疑。”
“在徽山大雪坪葬身雷海的赵氏先祖和我天师府的老祖便是前车之鉴。”
“擅使雷霆者,必有雷霆之威。”
“我死也就罢了,先生你不该死在这里,先生应当比当年的荀平走得更远。”
白煜沾了沾口水,轻轻翻过一页,道:“心太大,胃口难免跟着大,伤身。”
赵凝神叹息一声,向前走出几步,闭上眼睛,手指掐诀。
就在赵凝神掐诀的同时,龙虎山天师府,莲池那棵紫金莲,最高处的一朵花苞,骤然绽放,又骤然凋零。
片刻后,赵凝神身形摇晃,虚弱不堪的跌坐在地上。
只听得他喃喃细语道:“一路行来,我不断告诉自己这般行事,是为中原道统气脉,是为离阳一国苍生,最少也是为我龙虎山天师府一家一姓的千年传承,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己之私,想要了解那春神湖战败的心魔。”
白煜走到赵凝神的身边,轻声道:“凡夫俗子欺人,真人欺天地,难也不难,唯独这自欺一事,从来都是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如登天。”
他弯腰伸手搭在赵凝神的肩膀上,柔声道:“凝神,也莫要自责了,这一关既然被你跨了过去,就更应该珍惜。”
“至于我白煜……”
他话说了一半,踮起脚,使劲眯眼望向远方,又道:“我眼睛不好,可惜看不到那一剑是怎样的恢弘了。”
赵凝神举目远眺,苦涩道:“那就当我替先生看一回。”
……
青城山,神霄阁的小院里。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年轻人就是狠辣,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可惜,龙虎山这下是真的后继无人了。”
李淳罡在一旁道:“龙虎山怎么啦?”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不甘心蛰伏而已。”
“如果修道之人都不甘心蛰伏,那这世上又有谁能够甘心蛰伏呢。”
“终究还是修行修的不到家啊。”
“赵氏天师的辉煌,今日之后,将一去不复返了。”
与此同时,叶千秋又转头朝着东南方向看去。
他将北莽孕养多年的真龙捉回青城山来守山门,也算是帮了身在西蜀的陈芝豹一个忙。
陈芝豹有个狗头军师,叫谢观应,今日,他也出手了。
就在叶千秋朝着东南遥遥而望的时候。
青州,一楼大型楼船上,有个读书人盘膝而坐,身前摆有一只水碗,他双指捏着一颗洁白石子,微笑道:“既然事已至此,大势使然,就怪不得我谢观应落井下石了。”
那颗石子砸入碗中水面。
同一时间,一抹白虹由东南往西北,一闪而逝。
小院中,叶千秋走到墙角,将李义山刚刚离开前放下的扫把拿了起来。
开始在院子里扫起了地。
李淳罡在一旁看的是啧啧称奇。
“堂堂叶大真人,也亲自扫地?”
叶千秋笑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李淳罡翻个白眼儿,道:“你一个修道的说这话也忒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儒家的圣人呢!”
说着,李淳罡站起身来,两条胳膊一伸,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李淳罡眉头一挑,眼睛一眯,朝着东北方向看去。
片刻后,李淳罡缓缓说道:“好家伙,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