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逢迎讨好,也是为了二人得脱困境,是以一改往日恬淡平和的态度,刻意讨得那人欢心。
果不其然,美妇被张闵一夸,腰肢轻颤,笑靥如花,月色映衬下甚是妩媚动人。
美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张闵答道:“小弟姓张,单名一个闵字。”那美妇忽然脸色一僵,只一瞬间便又恢复。她这一细微之举,张闵已然瞧在眼里,他暗思是否自己说错了话,正自揣摩间,忽听那美妇发出一声轻叹。那叹声极轻,但其中似乎包含着极重的落寞。
张闵心中一动,猜度这美妇必有隐晦之事,若能引得她说出来,或许自己也可为她开导一番,如此一来则她便有亏于己,到时即可求她脱困之法。想到此间,张闵温言问道:“姐姐无故叹气,不知是否有恼心之事,说出来小弟或可为你一解。”那美妇闻言,神色渐渐哀怨起来,只顾痴痴发呆,过得片刻,一颗泪珠从脸颊划了下来。
张闵不敢再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妇人。良久之后,那妇人转头对张闵道:“请随我来。”说着走向谷内深处,张闵忙跟在后面。约莫走了有五、六十步,眼前一块巨石矗立于道,高有一丈,粗如人腰,石上有一洞,显是人为凿刻而成。那妇人走至巨石之下,抬首瞧向石洞,玉足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飘然而起,随即纤手轻伸,抓向石洞之内。待得飘将下来,手中已是多了一卷书册。那书册用一方白巾层层裹着,可见妇人将之视如珍宝。
那妇人取下书册,双手细细抚摸,神色痴迷沉醉。张闵料想此中必有缘故,但又不敢贸然相问,正疑惑间,只听那妇人轻声自喃:“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吟至最后一句,声音渐由温柔缠绵转至哀怨凄凉,双目黯然低垂,显是用情极深。
张闵不知那妇人吟的是什么,只觉她声音委婉神色哀伤,心知其中大有深意,便柔声问道:“姐姐如此神伤,不知适才所吟的是什么?小弟才疏学浅,却也懂得这‘放下‘二字。姐姐如此执念于此书,只怕会徒增烦恼。”那妇人闻言,轻声道:“这‘苦非苦,乐非乐‘的道理我亦知晓,只是情为何物,实是烟火人间的至深学问。我适才所吟的是《楚辞·九歌·湘君》中的句子,其中的深意,你少年人是无法体会的。”
张闵知她此刻心中情思缠绵,不便拂逆她的意思,又不忍见她为情所累,便道:“姐姐勿怪,小弟从前曾听到一句谒语,一直不解其意,还请姐姐金针度人。”
那妇人道:“是什么?”张闵道:“小弟曾听一位大和尚云‘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这爱既是喜欢,又如何能生出忧患怖惧?”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张闵原知道的,之所以故意问那妇人,便是想以此来提醒她放下执念。
那妇人听完早已明白张闵的用意,心中虽有悲戚,此刻也渐渐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