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抓不住的指尖沙

    音乐教室里十分安静。

    花灵惜听到了从耳畔拂过的风声，也听到了自己胸口处不断加快的心跳声，因为紧张，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路郁枫静静地看着花灵惜，低声问道：“灵惜，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低缓轻柔，看着她的那双眼眸之中尽是迷惘，花灵惜突然不敢再看这双眼睛，缓缓地垂下了头。

    见她不说话，路郁枫又问道：“灵惜，你和花月痕，是不是就像许雅恩他们所说的那样，是魔族的？而你，是魔族的公主？”

    应该怎样回答他呢？

    花灵惜的指甲不自觉地陷进了掌心之中，她垂着头，牙齿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灵惜，回答我，好吗？”路郁枫柔声请求道。

    “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花灵惜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然会这么沙哑，话音刚落，就有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地落下，“我是魔族的公主，月痕也和我一样是魔，我们和你是不一样的种族，我和你不一样，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为什么……”路郁枫低笑一声，无力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为什么，你为什么是魔呢？”

    “我是魔，你怕我吗？”花灵惜颤声说道，不等路郁枫回答，她又继续说道，“你应该是怕我的吧，因为我，你才会被月痕打伤的，如果不是有……”如果不是有魔灵珠，她恐怕是救不回他。

    看着她的眼泪不断地落下，路郁枫的心猛地疼了一下，身体就像是陷进了看不见的深渊之中，又像是被巨大的石块狠狠地压过。

    要怎么办才好？

    花灵惜抬手擦去了眼泪，微微一笑，秀美的小脸精致无比，一双透彻清亮的大眼睛泛着晶莹的光芒，她看着路郁枫，说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一旦你知道我是魔、我和你不一样，你便不会再喜欢我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再缠着你了，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路郁枫的嘴角动了动，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并不是这样，可是声音却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

    “其实我们魔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我们魔有魔力，不会老不会死，也不会生病，其他的都和你们一样，也会伤心、会难过、会欢笑，会真心地喜欢一个人……”花灵惜低低地说着，“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相信你也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我们不一样……”

    “灵惜……”

    “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路郁枫，谢谢你，还有，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说完，花灵惜唇边的笑意也愈加明显，她深深地看了路郁枫一眼，然后转身缓缓地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路郁枫无意识地抬起了手想要抓住她，只是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突然之间，他觉得花灵惜是指尖的流沙，怎么样也抓不住。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结果。

    下午放学后。

    花灵惜独自一人离开了学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许久才抬起头来望向前方，目光空洞。

    突然，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大声叫道：“你出来，出来，月痕，你给我出来！”

    她的声音很大，才一出声就引得街道上的路人纷纷望向了她，而花灵惜却不管不顾地大声叫着。

    “好，你不出来可以，那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不许再跟着我！”花灵惜冷冷地叫道，转身就往前方跑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是魔呢？”

    为什么是魔呢？

    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她会是魔？

    可是她无法改变，她从一出生就注定是魔，这样的一个身份，就是她和路郁枫之间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用他再说什么，她也知道他们不能再在一起了，她不在意他们之间是不同的，但她知道，路郁枫会在意。

    如果不在意的话，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一直跑了好远，花灵惜缓缓停了下来，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紧紧地环抱住了自己，大声地哭了起来。

    从来都没有想锅，要放弃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心会这么疼，疼到几乎无法呼吸。

    “呜呜呜……”

    月痕悄悄地现身在了花灵惜的身后，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她哭得那么伤心，一声一声的哭泣声就像是要把他的心撕裂了一般。

    他蹲下来，伸出手臂将花灵惜整个人都抱住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柔声说道：“这样一个在意你是魔的人，不值得你喜欢，灵惜，我们回魔宫吧。”

    花灵惜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月痕被她推得倒在了地上。

    花灵惜猛地站了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说道：“闭嘴，我不要听你说话。”说完，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无声地流着眼泪。

    “不许你再说话，也不准你再靠近我！”花灵惜睁大了眼睛，怒道，“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打伤他，他怎么会知道我是魔？”

    “灵惜……”月痕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心疼得喘不过气来，“我是因为爱你……”

    “没有你这样的爱！我不要你的爱！”花灵惜大声哭道，“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对，不只是不喜欢，我很讨厌你。”

    “灵惜……”

    “不许你叫我的名字！要回魔宫你自己回去！”花灵惜止住哭声，看着月痕俊美非凡的面容因为她的话而变得苍白，她心里涌出了一丝快感，“别再跟着我，也不许你再出现在我面前。”

    不要他的爱！

    不许他叫她的名字！

    不许他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么多年来的守护，这么多年来的不离不弃，换来的却是她这样的决绝，月痕闭上了眼睛，有一滴晶莹的泪立刻就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了下来，再睁开眼时，花灵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是，尽管是这样，他还是要在她身边，不能把她让给任何一个人，而且，路郁枫已经不要她了，他还有机会。

    虽然花灵惜手里有魔灵珠，他暂时无法带她回魔宫，但是只要她不再和路郁枫在一起，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已经一个星期了。

    距离那天中午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

    花灵惜依然每天中午都会出现在音乐教室里，尽管她知道路郁枫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眼前，但是对于她来说，音乐教室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花灵惜坐在她经常坐的椅子上，托着下巴望着钢琴，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恍惚间，她好像看到路郁枫就坐在钢琴边弹着优美的曲子。

    “路郁枫，你弹得真好听。”

    “花灵惜，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啊……我是听见你的钢琴声，就找过来了，嘻嘻。”

    “你喜欢听我弹的曲子吗？”

    “喜欢啊，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经常弹给你听。”

    “什么？”

    “花灵惜，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经常弹钢琴给你听。”

    记忆中的路郁枫是那样美好，花灵惜眨了眨眼睛，离开了座位坐在了钢琴边的长椅上，她抬手打开了琴盖，想着路郁常常弹的曲子，一个音一个音地弹了起来。

    花灵惜都很聪明，听过几次的曲子便能将每个音符都记下来，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慢慢地弹了一遍，第二遍就已经能不错一个音地连续弹奏出来。

    缓缓地，优美的钢琴声流转在了整个音乐教室里，渐渐地融进了静谧的空气中。

    音乐教室外。

    路郁枫听到了熟悉的琴声，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无声地望向了音乐教室，在看到花灵惜的小脸时，微微怔了一下。

    花灵惜所弹的曲子正是他经常弹给她听的，和他所弹的不同，她的琴声里有着悲伤的气息，正一点一滴地渗进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她的琴声如泣如诉。

    很想要朝着她走过去，很想要陪在她的身边，只是他一想到花灵惜的身份时，就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止步不前。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在意她的身份，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不去在意这么多吗？

    而他，也明明说过不管她和他有怎样的不同，她都是他唯一喜欢的女孩……

    他到底在在意一些什么？

    钢琴曲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结束。

    花灵惜收回手无意识地抬起了头，在看到音乐教室门口出现的身影时立刻惊住了，但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刚刚的惊喜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许雅恩清楚地看到了花灵惜眼里的失落，他垂下了眼睑，半晌，才走进了音乐教室，低声叫出了她的名字：“花灵惜。”

    “许雅恩，有事吗？”

    许雅恩摇头，一贯冷峻的面容上出现了温柔的神情：“你刚刚弹的曲子真好听，只是，会让听的人觉得有点伤心。”

    “谢谢。”花灵惜淡淡地一笑，“这是枫经常弹给我听的，他弹得比我好听得多。”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许雅恩苦笑一声，又问道：“你和路郁枫怎么样了？”

    花灵惜的心里一阵难过，清澈的眸子立刻漫起了一层迷蒙的水汽：“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对不起。”

    “什么？”花灵惜问道。

    “对不起。”许雅恩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你的身份……是那天雅柔不小心告诉路郁枫的，如果不是她，你们也不会……”

    “不是她的错。”花灵惜笑着打断了他，“就算许雅柔不告诉枫，总有一天枫也会知道我是魔的，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

    “花灵惜……”许雅恩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魔。”

    “噢，是吗？”花灵惜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那你跟我说一说，你以前见过的魔是什么样子的？”

    “好。”许雅恩答道，找了一个离花灵惜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缓缓地说了起来，“我以前遇见过的魔没有你这么漂亮，没有你这么善良，他们来到人界，是为了伤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其实我们魔宫的魔，没有得到魔帝——也就是我爸爸的允许，是不能私自离开魔界的。”花灵惜解释道，“你遇见的魔，一定是那些由人类化身成的魔。”

    “噢，是吗？”许雅恩笑了，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地为他们魔族辩解。

    花灵惜点头：“之所以会有人成魔，那都是为了追求至高无上的魔力，但是，他们是不受魔宫约束的。”

    “你说得也对，我遇见的那些魔都是由人化身而成的，不像你，一出生就是魔。”

    “喂，喂，你是在赞美我，还是在贬低我？”花灵惜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许雅恩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不自觉地轻声笑了起来：“花灵惜，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花灵惜笑了笑，没有说话。

    “花灵惜，你真的很善良，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哪个魔会送一个迷路的小女孩回家。”

    “啊！”听到这里，花灵惜惊叫一声，“这你也知道？”

    说完，她又想了想，那天是他和许雅柔一起跟着自己，看到了也是很正常的，又说道：“那是当然，我虽然是魔，但是是一个很好的魔。”

    她毫不客气地说自己是个好魔的模样让许雅恩又笑了起来，点头称是：“是啊，你真的很好。”

    越是了解她，越是觉得她与众不同。

    虽然是魔，但她比许许多多的人都要善良，她直率、她可爱、她聪明，从不主动伤害人，就连和他们交战的时候，都从来不出杀招，只是一味地闪躲，她不是没有能力打败他们，她只是不想伤害他们。

    正是因为这样的花灵惜，他才会喜欢，喜欢到无法自拔，明明知道人和魔是不能在一起的，尤其是他身为降魔家族的后人，更不能这样，但是他还是有了这样的奢望。

    在知道路郁枫和她不在一起的消息时，他那一刻的心情是庆幸的，他在庆幸自己有了机会，只是，他又在了解了花灵惜对路郁枫的情感时，抑制住了自己心里的希望。

    只要她一天还喜欢着路郁枫，他就没有一丝的机会，最后，他选择了守护，只要能静静地看着她，就已经足够了。

    “对了，花灵惜。”许雅恩转移了话题，“你没有感觉到路郁枫有些异常，他的伤好了之后，我就发现他身体里有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花灵惜惊住：“不一样的气息？”她微微皱眉，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也许是魔灵珠的气息吧，是我用魔灵珠救醒他的，这些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魔灵珠的气息？”许雅恩喃喃自语，眉头却皱得更紧了，那根本就不是魔灵珠的气息啊……

    看来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只能靠他自己来调查了。

    月痕找遍了整个新雅高中都没有找到花灵惜的身影，他正准备用魔力寻找花灵惜时，肩膀却被人从后面猛地拍了一下。

    居然有人敢拍他的肩膀？

    月痕英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停下脚步转身，正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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