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勿忘我最真诚的爱

我包围住。我靠在他的胸前，仔细地听着他强劲的心跳，贪婪地享受临死前的最后一次美好。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地说道：“你知道吗？流星是天空落下的眼泪，只有天空很悲伤很悲伤的时候，才会出现流星雨。”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他此刻的动作无比轻柔，仿佛害怕只要稍微用力，我就会瓦解，从这个世界消失……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这次去英国再也不会回来，你会不会忘记我？”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在手里，发出剧烈的疼痛！

    “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染上了莫名的悲伤，抱住我的手臂用力往里收了收，“我不会忘记你！只要我的脉搏还在跳动，我就不会忘记你！”

    真好！我低下头，一滴眼泪从眼眶直直掉落，滴在我的衣服上，摔得四分五裂……

    “你要记住哦！”我抬起头，努力让自己扬起笑容，“你已经忘记了我一次，不准再忘记我第二次了！”

    我真的不贪心了，我只要能在你的记忆里占据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好，我只要你能在某一天会突然想起有我这么一个人，我只要你……记住我的名字……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眼睛里好像交织着各种不一样的情绪，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消失掉，只剩下一片漆黑：“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忘记你！”

    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吹了过来，眼睛仿佛也被这海风吹得咸湿起来……

    我紧紧地咬住下唇，胸口一阵闷痛，仿佛就要喘不过气来！

    大木头，即使你没有想过忘记我，可是你还是忘记了我！没关系，忘记我，你才会过得幸福，也是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心愿……

    流星雨渐渐小了，零零稀稀地在夜空上划出几道亮光……

    我看着他的脸，在心里默默地说：

    大木头，你是我最喜欢的男生！

    也是此生，我唯一喜欢过的男生……

    海面上恢复安静，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风没有浪，好像一块玻璃平躺在那里，泛着柔和的光芒。

    “我们折纸船放吧！”手不经意碰到口袋里面的东西，忽然想起出门前我拿了几张彩纸放在口袋里，本来准备一个人放纸船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好。”

    站在熟悉的海滩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我忽然觉得心情异常复杂。

    这就是物是人非的感觉吗？

    “大木头，我们一起折纸船放好不好？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把不开心的事情写在纸上，然后折成纸船放到海里。”

    那天和他在这里的对话毫无预兆地浮现在我的耳边。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只要不开心就会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写在纸上。”我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然后折成纸船放到海里。”

    “放纸船？”

    “呵呵，很好玩呢。”他静静地听着我说。

    “我相信纸船会把那些难过和痛苦带走，我们就会远离那些难过和痛苦了啊。”

    “我觉得纸船会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带走。”我的心忽然好痛，痛到笑容就要从脸上消失掉，“我们就会变得开心起来。”

    “果然智商还停留在小时候！这么幼稚的话也相信！”

    “嗯，很美好的想法……”他低头看着我，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纱，看不清表情。

    冰凉的寒风吹过脸颊凉凉的，让我以为自己哭了，可是伸手摸了摸，却是一片干燥……

    “藤井寒，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所以这里我说了算，我说要放许愿船就要放许愿船！我们开始折许愿船吧！”

    “我们开始折许愿船吧！”我扬起嘴角，压抑住想哭的冲动，“你会折纸船吗？”

    “我不会折纸船！”

    “啊？你竟然不会折纸船！你这个大笨蛋！”

    “不会折纸船就是笨蛋？”

    “不会，不会，会折纸船的才是幼稚鬼！嘿嘿，我教你折吧！”

    “好！”他点了点头。

    暗黑色的大海波涛涌动，仿佛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想要把世界都吞噬掉。

    几个月前的场景和眼前的场景交替着在我的眼前出现……

    血液里仿佛藏了无数根针，一流动，浑身疼得刺骨……

    我好喜欢好喜欢站在我身边的这个男生……

    却无法再说出口了！

    “你真的觉得这些纸船会把所有难过和痛苦带走吗？”他看着随着海水的流动，漂得越来越远的纸船忽然问道。

    “嗯！”

    “呵呵。”

    “喂，你笑什么呀？那你觉得不开心的时候应该做什么呢？”

    “难过和痛苦永远不会过去，就像永远不会开花的桫椤树。

    “我……”我才张开口，压抑许久的哽咽声差点就冲出喉咙。

    “嗯？”他等待着我的回答。

    “呼……”我深吸了口气，努力让心情平复，然后微笑着看着他，“我相信，所有的痛苦都一定会过去！”

    只是，我的痛苦不会被纸船带走了……

    因为……我的痛苦只能被死亡给磨灭……

    上帝，我只要你帮我实现唯一的一个愿望，希望藤井寒和禾禾能够很幸福很幸福地在一起。

    就算我看不见，我也心安了……

    我只祈求……我只祈求……藤井寒幸福！

    这就算对我最后的补偿和安慰吧，求你了！

    第二天，天色还没有亮，一片灰蒙蒙的。

    东方的天际只是微微地泛着蓝光。

    我抬起靠在他肩膀上的头，轻轻把他披在我身上的外套盖回他的身上。

    他靠着墙壁，微微垂下头睡得正香甜，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盖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蹲在他的面前，用目光一遍遍描绘他的脸、他的五官，想要把他深深地刻在心里。

    巨大的悲伤汹涌地把我吞噬掉！

    这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眼泪如珍珠般大颗大颗掉落，我紧紧地捂住嘴，害怕自己的哭声会把他给吵醒，所有的哭泣声都哽咽在喉咙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站起来，朝后退了两步，深深地凝视着他。

    “井寒，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我张开嘴，无声地对着那个沉睡着的男生诉说着。

    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不敢回头，我怕我会忍不住冲回去抱着他……

    我不敢叫醒他，我怕我说不出任何告别的话……

    我最怕，因为他，我会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天气越来越冷了。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深灰色，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飞鸟从天际滑过。院子里原本郁郁葱葱的大树渐渐变得瘦弱，没有了生气。

    天空仿佛永远都是阴沉沉的模样，好像有一张巨型的布罩着头顶的天空，遮住了阳光和云朵。

    夜里我随着身体里钻心的疼痛醒过来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我总是紧紧抓着床单，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因为痛苦而发出的****传到妈妈的房间。

    妈妈睡得很浅，只要有一点点的动静，她就会立刻跑到我的床边，焦急地摸着我的头，看到我疼得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她会无声地流着眼泪，紧紧地把我拥在怀里。

    我不想看到妈妈这么难过的样子。

    因为比起身体上的痛，心痛的感觉要强烈很多很多倍。

    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机场的大厅里。

    妈妈和岛泽正在办登机手续。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的脸上都流露着淡淡的伤感情绪，这里每天都上演了无数人的分别。而现在，是我和他们的分别。

    西川凉用力地抱着我，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他的胸腔剧烈地抖动着，说话的声音里夹带着浅浅的嘶哑声：“到了英国，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一个电话，我马上飞过去找你！”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浓浓的感动就要从心里涌出来蹿到鼻尖，我吸了吸鼻子，说道：“你不在我身边，哪里还有人会欺负我啊？”

    禾禾拉着我的手，眼睛通红，泛着晶莹的亮光：“伦敦现在很冷，你记得要多穿一点，你身体不好，总是容易感冒。想我的时候，就回来看我，我一直都在……”

    禾禾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说不出话来。

    我的心里堆满了浓浓的忧伤，就像天空积蓄着的云朵，就快要掉下雨滴来。我装出很轻松的样子抱了抱禾禾，笑着说：“哎呀，我只是出国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眼泪却顿时像掉了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滑落，我忍住悲伤悄悄凑到禾禾耳边：“和井寒好好的。一定要幸福。”

    禾禾紧紧咬着嘴唇，用力地点点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井寒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明显的鼻音：“喂……”

    电话那头传来井寒像风一样温和的声音：“对不起……我临时有点急事，恐怕赶不到机场了。”

    一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我拼命维持的状态便在一瞬间碎裂得稀里哗啦，强压住纷纷涌上来的酸意，喉咙哽咽得有些疼痛。

    我听到自己轻轻的声音说道：“没关系啊。西川凉和禾禾来送我了。”

    走之前，真的好想好想再见他一面，现在，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变成了奢望。我应该，再也看不到他了吧。

    藤井寒，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好想告诉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可是，我没有办法说给你听。

    我仿佛看到井寒在那边微笑着的样子，电话那端嘈杂的声音渐渐虚化成了无声的背景，只有井寒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那……祝你一路顺风。”

    我拼命咬住嘴唇，喉咙里像是塞满了被水浸湿的棉花，声音潮湿得就像会滴出水来，我“嗯”了一声，然后立刻挂掉了电话。

    飞机起飞前，我看着窗外苍白的天空，思绪像那些不知道名字的飞鸟一样飞得很远。

    广播里传来空姐温柔动听的声音：“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各位旅客关闭自己的手机……”

    我拿出手机，正要按下关机键，手机突然震动，提示有新的信息。

    我打开这条短信，眼泪便像泉水一样涌出来，大颗大颗地掉在手机屏幕上。

    “林未亚，原谅我不能来送你，我不想看见你的眼泪，因为就算我失去了记忆，可是每次看到你的眼泪，我都会觉得窒息般难受。不管你身在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的！还记得勿忘我的花语吗——请不要忘记我真诚的爱！”

    眼眶被溢满的泪水胀得酸痛，泪滴掉落在变暗的屏幕上，晕开成一朵朵模糊的水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心痛得无法呼吸。

    藤井寒，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上帝只允许我带走一样东西，那一定会是对你的所有记忆。我会把心里的空间填得满满的，满满的，都是你。

    那样，就算我离开了，我也会在另一个世界，因为拥有这些最美好的记忆，而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关掉手机，飞机渐渐离开地面。

    看着地面上的所有事物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视线渐渐被浅白的云朵充满。心仿佛被一根线拉扯着，线的另一端，在地面上的某个人手里，飞机飞得越远，心就被扯得越痛。

    我舍不得切断这条线的牵挂，只能任由心痛的感觉把我掩埋。

    再见了，藤井寒。

    再见了，我最爱的最忘不了的藤井寒。

    再见，再也不见……

    三天后，英国伦敦。

    这里的天气永远像是一个就要放声大哭的孩子的脸，天空阴霾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冰凉刺骨的蒙蒙细雨。

    今天是我们到伦敦后的第一个晴天，我坐在轮椅上，和爸爸妈妈还有岛泽在花园里晒太阳，手里紧紧地握着井寒送给我的勿忘我花瓶。

    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已经不能再走路了。

    即使是晴天，这里的阳光仍然像是透过一块灰色的厚布照在空气里，我仰头看着天空，让微弱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

    “当——当——当——”

    遥远的教堂里传来清灵的钟声，若有若无的清远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击打着我的心，心脏好像突然被注入了淡淡的能量。

    那个立夏的早晨，我遇见这个世界上最让我难以忘记的人。

    淡漠的眉眼，冷冽的语气，微微上扬的嘴角，在我看来，是全世界最温柔最帅气的模样。

    他的样子，已经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底。

    就算闭上眼，我也能清晰地记起他的轮廓。

    突然——

    视线里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黑玉般柔亮的头发被撒满了阳光的金屑，修长的背影如同镶上了一层金边……

    那是……

    藤井寒吗？

    他背对着我，身体周围仿佛弥漫着清冷落寞的气息，淡淡的雾气萦绕在他的身边，就像一幅虚幻的抽象画。

    这个背影，那么熟悉，熟悉到让我一看到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视线渐渐因为眼眶里积满的泪水而变得模糊，我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于是慌忙地擦掉眼泪，眼前重新变得清晰。

    可是……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眼皮越来越重，我好像没有什么力气了……

    这应该是，上帝他老人家可怜我，所以才安排了一个天使装成井寒的样子，让我在跟他隔着千山万水的地方，也能远远地看他一眼吧。

    藤井寒，他现在应该是很幸福，很快乐的吧……

    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微笑，心和身体，都变得好柔软好柔软，好像躺在一大片雪白雪白的云朵上面。

    眼睛轻轻地合上，我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梦里面，我见到了刚刚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背影，我偷偷跟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街角，在一个转角处，他突然回过头。

    帅气的脸庞，微微上扬的嘴角，真的是藤井寒！

    他清亮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我，眼神里溢满了深不见底的温柔，我听见他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声音：“林未亚，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漫天的雪花纷纷地飘下来，整个世界仿佛一张洁白的画卷。空中飞舞着的白雪，纯洁得没有一丝杂质，那么像——勿忘我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