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斗三十余招,胡忘归内力醇厚,真气流转全身,一袭白袍随之微微鼓动,掌法虽走的是飘逸的路子,但挥出的大雪崩手掌力,愈来愈雄浑,阎忘言渐感胸口呼吸不畅。双方本是互有攻守、难分伯仲,不知不觉间胡忘归占到了六七成的攻势。
阎忘言一边运功调息,一边奋力还击,但胡忘归的掌力却如怒潮一般,源源不断汹涌而至。猛然间阎忘言一声怪啸,双手指节处“喀”、“喀”如爆豆般轻轻作响,曲指似鹰爪之钩,五指箕张,恶狠狠地向着胡忘归的面门抓来。胡忘归心中一凛:“这是什么爪法?戾气如此之重?”眼见阎忘言招法刚暴凶狠,当即施展小巧的轻功功夫,前趋后避,沉着应敌。
再斗数个回合,阎忘言双爪上下翻飞,招式诡异,胡忘归脚下一个稍缓,胸前的衣襟被他撕下了一块,化为碎片在空中飞舞,更觉一股阴寒之劲当胸袭来,冷入骨髓,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胡忘归低头一瞥,只见胸口的肌肤有五条淡淡的血痕,幸未伤及筋骨,认得正是摩诃钵特摩爪的阴毒功夫,不禁又惊又怒,喝道:“好呀,原来方霈和心豪,都是你下的毒手!”
卢惊隐、钟摩璧夫妇这才得知杀害卓方霖和戴心豪的神鹰坊高手,竟是与四大山庄渊源颇深的阎忘言,俱是惊怒交加。卢惊隐瞧着七弟子卓方霖的尸身,悲愤不已,高声大叫:“阎忘言,你……你这厮忒也歹毒……”白衣雪怒视着阎忘言,暗自思忖:“此人绰号‘阎王爷’,端的是心狠手辣。”
阎忘言哈哈一笑,说道:“卢庄主,你眼界实在太低,尽收这些个不成器的脓包弟子,见到了尊长也不懂得规矩,我老阎替你教训教训他们。”
阎忘言自打露出真容以来,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番苦情戏,言辞恳挚,令胡忘归念及昔日的香火之情,不免有些心软。哪料其后他原形毕露,意欲霸占岁寒山庄不说,更是杀死卓方霖和戴心豪二人的凶手。胡忘归被昔日师弟矫情饰诈戏弄了一番,怒不可遏,厉声叫道:“阎忘言,你我昔日绨袍之义,自今日起一刀两断、一笔勾销,你我之间再无半分的瓜葛。看掌!”纵身跃起,大雪崩手的精妙掌法“雪风横急雁声长”、“剑峰重叠雪云漫”、“一庭深雪一窗风”连环使出,掌风犹如布下一道天罗地网,将阎忘言罩在其中。
好个阎忘言,危殆中稳定心神,施展摩诃钵特摩爪的功夫,紧紧护住了周身的要害。残庵、枯荷见他在胡忘归的猛烈攻势之下,兀自临危不乱,沉着应对,均暗自赞佩:“老阎人品虽不怎么样,手底的功夫倒是没话说。”
胡忘归久攻不下,心下有了一个计较,酣战中脚下故意卖个破绽,露出肋下的空挡,阎忘言正自全力持守,苦苦支撑,陡然间见此良机焉会轻易放过?他闪电般地欺至胡忘归的跟前,右臂一舒,五指已然触及胡忘归肋下的气俞穴。气俞穴乃是人体的要穴,一经锁拿,敌人立时全身酸麻,再无丝毫的抵御之力,而摩诃钵特摩爪更是世上取穴点穴的精妙手法,阎忘言不禁心中狂喜,暗忖:“今日叫我取得奇功一件!”
哪知他五指甫一触及胡忘归的肋下肌肤,内劲待吐未吐之际,但感对方的肌体犹如一块硬铁一般,立觉不妙,想要抽身回沪已然不及,只听得胡忘归一声暴喝:“着!”大雪崩手掌力如惊涛骇浪一般涌来,胸口已被胡忘归结结实实印了一掌,“喀喇”一声,身子向后直飞出去,撞在一张木桌之上,木桌顿时垮塌,碎了一地。
阎忘言颤巍巍站起身来,尚未说话,只觉喉间一甜,一股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将面前的一块地面染得殷红。
原来胡忘归卖出破绽之前,一边施展移穴换位之术,一边催动体内的真气,封护住了肋下,待得阎忘言惊觉上当已然不及。他恼怒阎忘言手辣心狠,这一掌全力使出,未留半点的余力,饶是阎忘言的体内真气应激而发,瞬时流转护住前胸,也拍得他气血翻涌,感觉五脏六腑和那张垮塌的木桌一般四下碎裂,痛苦不堪。不过阎忘言摩诃钵特摩爪的阴劲,也趁势袭入胡忘归的体内,冷飕飕的寒意令他极不舒服,当下暗自运功调息,待得将这股阴劲调理妥定,但见阎忘言扶住身边的一张椅子,苦笑道:“胡……胡师哥,好厉害的掌力……小弟差点……差点死在你的掌下……”说完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胡忘归心想:“我若不取你的性命,方霈和心豪怎能瞑目?”冷冷地道:“恶贼,江湖快意恩仇,你我今日便将先前的恩怨,作一了断!”白衣雪先前见胡忘归伫立当地凝神调息,脸上隐隐罩了一层青气,心中大感不安,此际听他语声沉稳、气息平畅,稍稍放下心来:“师父内力深厚,摩诃钵特摩爪虽阴毒无比,却也难以伤及他的脏腑和经脉。”
阎忘言凝视胡忘归片刻,忽地剧烈咳嗽起来。他肺叶受损,每咳嗽一声,便吐出一口血来,所受之伤委实不轻。阎忘言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身前的地上已是吐了一大滩的鲜血,寻思:“临行之前,摩天大王和萨狮陀分别许以重诺,今日哪怕拼得伤重,只须拿下了胡忘归,日后的荣华富贵,便可享用不尽。”缓缓说道:“好啊,胡……胡师哥既要报仇,小弟我……舍命陪君子便是……小弟再来领教胡师哥的……剑法……”说罢右手轻轻一抬,一名神鹰坊的武士快步而出,递过一柄青钢剑。
胡忘归自忖:“阎忘言受伤极重,却提出要与我比试剑法,使的又是这样一柄普普通通的青钢剑,难道他这些年在剑术上有着极高的绝诣?”转念又想:“今日一战,须当殚精竭力,个人的一点微名,哪怕就此付之流水,那又算得了什么?倘若不能诛杀此奸人佞贼,替方霈和心豪报得血仇,如何对得起卢师哥,还有死去的沐师哥?”胸中豪气万丈,沉声道:“雪儿,取我的剑来!”
雪胎梅骨剑就悬挂在堂内的板壁之上,白衣雪依言取了下来,恭恭敬敬递交到胡忘归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