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轻轻地笑:“现在吗?我渴望安安静静,无枝可依没关系,静如止水就好。”
她望着简轩仪,徐徐地说,“我只想陪伴小舒长大,我大概心特别老了吧,总觉得累,从前的恩仇怨恨好像无数冤魂扼着脖子喘不了气,我再也不要一点波澜,身体里这颗心,也很懒很懒,爱他耗费了所有,我没剩下什么。”
年轻的男人,挺直的背脊,逐渐化僵。
阿雅冷静地叹息,“所以,简轩仪,别浪费时间,你这么好。”
他屏住了气,拳头也倏尔攥紧。
大概两秒,他试着轻轻呼吸,拳头也放松,一脸讽刺:“怎么,我说什么了还是我表现什么了?你要不要想太多?”
阿雅笑笑。
他终于满脸的颓废,伸出臂膀一下扼住她的肩:“你这人……软软糯糯的,怎么无情得这么彻底啊?”
“如果我贪图温暖,那你就惨了。”阿雅打趣。
“瘦没有二两,一脸苦相,不旺夫,谁要你!”
阿雅瞪他,两人的气氛缓于轻松,又或许他煞费苦心在打着圆场,阿雅心里微微的愧疚,也特别感激。
……**……
席嘉舒回到小洋楼,放下书包,就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小脸凝重。
“阿嫂,爹地什么时候回来?”
“那不知道呢,小少爷,怎么啦?”
“没事。”
九点过半,阿嫂要领他上楼,席嘉舒交叠着小短腿,小手支着太阳穴,眉毛拧巴巴的,“我等爹地,阿嫂你先睡。”
这幅‘深沉’的小模样,阿嫂都惊呆。
等到快十二点,席嘉舒几乎睡了一觉醒来了,听见门口有动静。
立刻重新正襟危坐。
进来的人,沉沉的脚步,边走边仰头扯领带,扯了就随便地扔到沙发上,席嘉舒冷着脸把带着浓重酒气的领带从小脸上扒拉下来,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走到楼梯口的男人,散了散高大的身躯,转过来。
意识还行,浓重深刻的眉眼间,疲惫显现,“讨打了?”
“爹地,我专程等你。”
“滚上楼。”
“你怎么又喝酒了?”
席城把左臂上的血渍掩向身后,插着裤袋,“是要我重复第二遍?”
小家伙腾地起身,沙发还是有些高的,他滑下来,噔噔噔跑到爹地面前,仰高了脑袋,小脸严肃,“爹地!你还有心情喝酒啊?”
席城上来火,踹脚一抬,把他抡到一边。
小家伙倒在地上,气坏了,重新爬起来,站得笔直,沉痛地大声说:“妈咪都要被别的男人哄走了!妈咪的屋子,那位简叔叔可以进去,请问爹地你进去过吗?”
都说激将法不能再幼稚。
可他眼睛冷下不止一寸。
很好,席嘉舒瞧见了,小手附到背后,语重心长:“爹地,你在我眼里那么厉害,超级威武,雄霸天下!那你是绝对不会允许妈咪跟着别的男人跑路对不对?”
男人顿了顿,转步上楼。
“喂!”他扬抑顿挫,都用了一遍,不该是这个效果啊。
“爹地,爹地,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啊……”
走到楼梯口,小衬衫的领子被大手冷冷的拎住,拎回了小卧室,走廊的灯只开了一盏。
席嘉舒觉得爹地的神情很沉默,那种彻骨的冷,非常没有表情的样子。
爹地揉着眉心,一脸不耐烦,可又像认真地说:“听好,无论你妈跟谁在一起,她开心,你就陪她开心。她生下你那年差点死掉,别管闲事。”
说完了,他看着儿子,倔强的小脸,黑漉漉的眼睛,好像马上要流出眼泪。
小家伙呼哧地关上门,“我才懒得管你!”
气坏了吧。
他扯嘴一笑,身躯后退,沉重地倚着栏杆,手往裤袋里摸,烟盒却是扁的,他伫立如寂,万重影,覆盖在地板上。
……**……
阿雅的时间不够用,幸好兼职的简历大多在网上投递,如果要面试的话,也可以下午去。
她心里放不下梓铭。
连着三天去找了他,敲门都没有应。
怕他反感发火,阿雅后来就只在他门前放了早餐。
但是第二天去,早餐不是胡乱地扔在了走廊里,就是被楼道里的流浪猫弄得到处都是。
她就邻居和整个楼层打听过,居住户对梓铭都不太熟,印象是,那孩子很少白天看到他进出,总是深夜回来。
阿雅也在夜晚等过,却碰不到。
那天和清梦出去吃饭,简轩仪也在,阿雅问了下他,和地方警署熟不熟?
“那看你要干嘛了。”
阿雅直说,“我想查梓铭的档案,想找出他在哪所学校,我在他家碰不到人。”
简轩仪下午就带她去了那片区的警署,成功调出了资料。
梓铭就读的是贵族中学,阿雅当天下午就去了那所学校。
管理严格,幸好有简轩仪迂回,进了学校不说,还找到了班主任。
放学的点了,阿雅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去了教学楼,班主任边走,仍有疑问:“张梓铭同学的姐姐吗?怎么没见过你?”
“哦,我……”
“她因为工作调去了别的地方几年。”简轩仪从容说道。
“那你是……?”班主任又问。
“他是我姐姐的新姘夫。”五楼走廊,清清楚楚的声音落下来。
上面一片笑声,几个男同学围住领带歪歪校服斜散的少年,“真的假的?姘夫,噗嗤——”
班主任喊了声张梓铭!然后冷冷的眼神朝阿雅看过来,意思是:家长你看到了,就这么个情况!
“这混小子。”简轩仪低骂,快步上楼。
阿雅拉住他,“轩仪,你别上去,在校门口等我。”
“他要动你怎么办?”
阿雅叹气,“老师在,我试着和他沟通一下。”
同班主任上楼,阿雅频频仰头,生怕张梓铭跑了,身边的班主任不停的抱怨:“劝退好几次了,我也直说,要不是你家里压着,校长不松口……唉,太难管了,这孩子孤僻冷性,我是听说他母亲去世突然,可他总有父亲吧?”
阿雅陪着笑。
“明年就联考了,他这样子怎么考?经常放学门口就有社会青年等着他……”
到了五楼,班主任渐渐熄声,阿雅揣测着,梓铭外公的家里有势力,班主任也不敢多说的。
张梓铭双臂抱胸,倚着栏杆冷冷的眯眼瞧着阿雅上来。
“梓铭。”阿雅叫他。
“找我干什么?”
“就是来看看你。”
他一声笑,那样俊俏的脸,旁边几个打扮时尚的女孩子,都看着。
班主任哄散一群人:“都去吃饭,上晚自习!旷晚自习明天叫家长!”
有个男孩子笑嘻嘻地嘀咕,“老师,那张梓铭缺席你就不喊啊?”
张梓铭也笑笑地看过去。
那男孩子止了声音。
张梓铭掠过班主任,一眼都没看,拖拉着单肩书包,散散地下楼。
“那老师,我先走。”
班主任有怒在脸上,只得说,“梓名家长,你费点心。”
阿雅急匆匆地下楼,追了一会儿才追上去,他步子那么大,在接电话,嬉笑怒骂,走的是停车场。
阿雅一句不说的跟着,给简轩仪打电话,让他先回去。
通话还没结束,张梓铭一跃,跳进那辆兰博基尼,阿雅跑过去,“梓铭,让我也上车,我们谈谈。”
张梓铭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阿雅按住眉心,赶紧说,“简轩仪,快来停车场。”
上了简轩仪的车,阿雅指方向,简轩仪看到了路上横冲直撞的兰博基尼,骂道:“叛逆期的小子!”
幸好是市区,三个红绿灯,简轩仪紧追不放。
张梓铭开回了小区。
简轩仪停车,阿雅在张梓铭拉开那扇楼道门时,钻了进去。
“梓铭,我们需要谈谈。”
他进电梯,书包往地上一摔,好笑道,“谈什么,谈情说爱啊。”
“我想和你好好沟通一下,你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你见过了?”
根本没办法沟通。
八层,简轩仪跑的楼梯,同时赶到,阿雅捡起了电梯里的书包,张梓铭从校服西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阿雅紧跟着进去,简轩仪自然也要进去,张梓铭用钥匙划了划空中,睨着阿雅,“跟你姘/夫说,不许进来。”
“张梓铭,嘴巴干净点!”简轩仪抵着门就要动手。
张梓铭往出推阿雅,“那你也滚。”
阿雅权衡一下,只得回头,“简轩仪,你先回去。”
“我放心你在这里?”
“我能弄死她啊?”张梓铭嗤笑。
阿雅低声说,“我没事的。”
简轩仪指着张梓铭,“她关心你才管你,臭小子!你心里不畅快,她就好受啊,逮着事情不放你是男子汉吗?”
“可我怎么只看到,何小姐的脸上写着:我要赎罪,四个字?”
阿雅稳住气,轻声道:“简轩仪,有事我会给你电话。”
闹哄哄的,门总算关上了。
阴郁的少年,阴冷的房间,阿雅环视四周,乱糟糟的,没人清理过,桌子上堆着残羹冷炙,地板上四散的垃圾,家具只有一张沙发,厨房冷冰冰的显然从没人踏入,白色的墙上,涂鸦満了红的黑的尖锐又诡异的画。
微微叹口气,这四年,他都是这样吗?
张梓铭边走边脱掉校服西装甩在地上,坐到沙发上,好整以暇地跌起双腿,敲了敲架子鼓,似笑非笑地看着屋子中央神情怜悯的女人,“我觉得我这么折磨自己,非常对啊,这不等来了你。”
“别这么说,梓铭,你为什么不回家?”
“席城逼死了我妈,席家有小少爷,捧在手掌心的,我回哪里啊?”
“你离开你爸爸,为什么不让你外公好好照顾你?”
“外公对我很好啊,钞票大把,为了哄着我不发狂,他什么都依我,比席城好多了。”
阿雅看他淡淡的样子,突然很多话都说不出来,绕开话题:“你可以请个佣人照顾你三餐,梓铭,别这么对自己,你现在长身体,恨谁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这不等着你嘛,我要白白壮壮的,你不也好过了?”
阿雅垂头,放下垮着的布包,里面有来的时候买的食材,“等一等,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