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暴力倾向。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心理取向,与性别和年龄没有关系。
只不过,由于暴力行为具有传染性和反作用性的特点,绝大多数的人在绝大多数的场合和时间里都会竭力地克制自己的暴力倾向,以避免在施与暴力行为的同时,会受到暴力的报复性伤害。
只有两种情况下会出现例外:其一是施加暴力的一方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而被暴力的一方则缺少或者没有任何的反抗力量,暴力行为会因此而变得肆无忌惮;其二便是,暴力行为的施与者与承受者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作为置身事外的看客,会从眼前的暴力行为中获得极大的心理感官的满足,暴力愈狂,兽性愈彰。
而眼下的这场比武,便属于第二种例外情况。
观众们并不在乎谁输谁赢,因为他们无法因任何一方的获胜而得到任何好处。他们只是渴望从这场无与伦比的视觉盛宴中,来刺激流淌在血脉中的那种嗜血的本性。
除了亲临战场之外,这可能也是唯一的途径了。
因此,当他们看到杨天义连赢十场之后,仍旧泰然自若地站在擂台中央,满含挑衅地向格日桑发出邀请之时,人们的血液便再次沸腾了——其实,血液一直都在翻滚,只是,这一次却是轮到格日桑了!
管他什么王子不王子,跟自己也是八竿子打不着,那么,身份越高贵,虐起来才越过瘾!
有好事者便大声喊道:“十丈!十丈!该十丈了!”
格日桑当然清楚,这是人们对那个博尔古德所期待的目标,而不是指望自己去完成的任务。
事实上,观众们对比赛的结局早已没有任何怀疑,唯一能够让他们群情激昂的,也只有那段不断增加而又不断被实现的距离而已!
格日桑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该是绝对主角的自己,竟然会因为一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马,而不幸地沦为了死跑龙套的!甚至,还要用自己无私的奉献,为那匹黑马加上一道又一道耀眼的光环!
可问题是,他不想飞。
别说十丈了,一丈也不行!
这种事,就算没问过,他也知道会很疼!
除了疼之外,还很丢人。
丢人都还是小事,那个貌若天仙的公主,还要不要娶了?
拱卫皇太极的秘密使命,还要不要干了?
说起这事儿了,眼下情形如此危急,汗王他怎么也不吱个声啊?
格日桑抬头向中央看台上望去,却是失望地发现,皇太极此刻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东西,似乎并没有留意自己所面临的窘境。
他无可退避,只得在四周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中,脚步沉稳而又缓慢地走上了擂台。他已打定了主意:要尽量拖延时间。实在不行,就跟对方商量商量,看看让自己倒在台上可不可以。
开什么玩笑,十丈哪!
根据抛物线原理,格日桑已经大致测算出那需要多大的初速和多高的高度。而且,他也不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去验证这个计算的结果。
当然,作为一名王子,他也不会去跟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观众们争执。除了让人看出自己的胆怯之外,这么做也没有任何用处。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等待有人来打破这个残局。
于是,走上擂台后的格日桑,便远远地站在那里,按着胸口冲杨天义施了一礼,方才说道:“原来,你并没有喝那碗水。”
杨天义微微一笑,还了一礼,道:“你那些把戏,在我的眼里不值一提!”
“哦?想不到,你也是个用毒的高手?”格日桑一脸友善的笑容。
“是与不是,等明天你就知道了!”杨天义也像是面对着老朋友。
“想必你下的毒,我是怎么也躲不过了!”格日桑非常感激地呵呵一笑,便道:“可是,你为何又要提前告诉我呢?”
“行啦,你就别自作多情了!”杨天义并不打算接着说下去,却是话锋一转,一针见血地说道:“你一上来就跟我玩坦诚,该不会是想套套近乎,让我手下留情吧?”
“哪里哪里,蒙古汉子做事光明磊落,是我做的我当然要承认了!”格日桑说着,便再次施了一礼,道:“而且,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能有机会跟你交手,也是我的荣幸!”
“好说好说。要不,咱们先开始吧,有什么话等打完了再聊?”
“时间还早着呢,还是让我再问两句吧。”格日桑一脸诚恳地说道:“博尔古德,没想到咱们科尔沁竟会出了你这样的英雄!你家住在哪个部落?父母妻儿尚可安好?家中有多少牛羊?日子过得可还如意?你告诉我,我也好让父王好生照顾他们!”
格日桑虽明显有示弱之心,却自始至终并无一句求情之语,偏偏这句话中,却是既有拉拢之味,且有威胁之意,而杨天义若是答不上来,又难免令人对他的蒙古身份产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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