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象来判断,确实有这个可能。现在,朱广毫发无伤地站在面前,真叫他有些不敢相信!
“将军,不是中箭……”
“范阳城头差点没给我剁成肉馅,不也活过来了?区区一箭算得什么?”朱广语毕,疾步往上,大马金刀一坐,长吸一口气道“这些日子,想必军中也乱,子龙,传令,把军中曲督以上的军官都叫来。”
赵云暗暗松了口气,大声应道:“诺!”随即至帐口传令,顺便摒退蜂拥而来的卫士。
麴义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朱广,真真瞧了个仔细,疑惑道:“卑职听说,将军是头部中箭?”
朱广白他一眼:“怎么?你还想给我验明正身?”
“啊,不敢。只是……”
“行了,废话少说,婆婆妈妈的。坐下吧,有事跟你商量。子龙,伯敢,都坐。”
不一阵,曲督以上军官陆续来到,人人都是同一个反应。陡见朱广,难免错愕,反应过来之后,全都围了上去。那些个从云中开始就追随朱广的老部下,竟有好几人痛哭失声。闹得朱广倒有些不自在。
“行了!这些小儿女姿态都给我收起来!我真死了你们再哭不迟!”
一声吼,绝大多数倒止住了,仍有那么一两个哭得全身都在抖,一时收不住缰。放在平时,这些人哪个不是铁打的汉子?只是少小相识,一同长大,南征北战同生死共患难,亲眼看着他中箭落马,又亲手抢了回来,这些天又饱受流言煎熬……
同袍弟兄们劝着,总算是收拾住了。但随即,这些个云中系的中层军官们情绪又爆发了。娘的,居然使出暗杀的手段!咱们将军几时遭过这道?报仇!杀到平阳去!
也是顾及着有冀州军官们在场,否则朱广早骂上了。这帮完蛋的玩意儿,瞧这点出息!
正群情激愤时,齐周来了。
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抱着一大捆,仔细一看,原来是盔甲。
众人纷纷行礼,一见他到,朱广朗声道:“行了,人齐了,都闭嘴,听我说!”
一声令下,满帐肃静。
齐士安把盔甲往朱广面前一放,旁边有人见他实在喘得厉害,忙搬了一把马扎给他坐下。
朱广嫌弃地看他一眼,就这体力?转过头来,一眼扫过全场:“弟兄们,非是我不体谅。只是袁军北犯,黑山贼又趁势而来,咱们眼下面前的局面十分吃紧。不得已,我这才借故使诈,好周旋于袁军黑山之间。这两支敌军的情况,你们都了解,我也不多说。但有一个好消息,张文远张中郎正率领本部兵马,且有幽州诸胡支援的马军,明日便到!”
此话一出,满帐皆喜。好哇!这边将军安然无恙,那头张中郎又引强援回来,那咱还怕个?打他的!
众军官正兴奋时,忽又见一人进得帐来,匆匆抢到将军身边,耳语了几句。只见将军猛抬头,面有惊喜之色,看嘴型是问了一句“果真?”对方着重点头,也是面有笑意。
摒退了信使,朱广站起身来:“弟兄们,刚刚收到确切消息,平阳城的袁军,已经在趁夜后撤。”
年轻的军官们只当是袁军也知道张中郎即将回援的消息,因此后撤观望。但赵云和麴义显然想得更多一些。
又尤其是麴义,把朱广前后的话加起来一分析,他判断朱将军必然还有一些细节没有说,或者是不便说。因此问道:“那将军有什么打算?”
朱广嘴角一扬。
他的笑容原本是极具感染力,真诚而亲和,但此时,麴义竟从中看出狠毒来!
次日,拂晓之前。
启明星仍旧悬挂于东方地平线。
天刚麻麻亮,晨风徐徐,还颇有寒意。邺城以西数十里外,一片营帐竟似没有边际。
黑山军此次出动,号称步骑十五万,哪怕拧干水分,六七万人还是有的。规模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本就考验上层的管理能力。
但张燕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本人并非出身于军旅,麾下部将也大多都是悍匪而已。叫他们冲锋陷阵,他们或许不怵,但想要他们扎营得法,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再加上条件欠缺,竟还有相当部分黑山兵处于幕天席地,连帐篷都没有的地步。
睡觉可以凑合,但饭是必须得吃的。
此时,辽阔的营区里,处处炊烟。一觉醒来的士卒们正耷拉着脑袋,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捧着瓦罐摇摇晃晃地取食。
前些日子从冀州军那里讹了两万石军粮,黑山军的伙食明显得到改善,至少那粥不再照得见人影,那饼也没有掺杂过多的野菜看起来跟他妈牛粪似的……
士卒们大多十数成群,围坐在一起。或许是刚起来没什么精神,大多只顾埋头吃食,少有人说话。
这是营区的最外围。
往里要走数百步,才是一片片营帐,由一排排栅栏与外围分隔开来。能在帐篷里遮风避雨的,都是张燕的嫡系部队,他们的伙食比起外头那些苦哈哈又要上一个档次,那粘稠的粥里至少能看见油花。
再往里,看得见辕门时,才是张燕及其精锐部队的核心营区。只有在这里,你才能看出一点军营的氛围。
中军大帐里,张燕正在洗脸。
一把冷水浇到脸上,凉气透过每一个毛孔往里钻,那酸爽……
不是他起得早,而是一夜未眠。
邺城方面直到现在还没有如约交上八万石军粮,飞燕虽隐约觉得不对,但更多的,是朝对方自身难保这方面去想。当然,他才不会傻到眼巴巴等着。既然邺城榨不出来什么油水,那就再去袁绍那里弄一笔。反正时间越往后,你们就越需要我。
咱只管捞了好处,至于打不打,看情况吧。反正,你们两方是绝对不会联合起来打我的,在你们分出胜负之前,我黑山军绝对安全。等你们分出胜负,有便宜我就占,苗头不对我就跑,无论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亲随送来了早饭。这一点张燕值得称赞,他虽然贵为百万黑山军的大首领,却也能与士卒同甘共苦,早饭也不过就是几张饼,一碗肉,外加一钵粥而已。
和着肉,嚼着饼,飞燕习惯性地挑起帐帘往外看了几眼。正要松手,便瞥见自己的部下刘石大步流星朝这边过来。
“大将军,使者回来了!”
一听这话,飞燕比洗把冷水脸更有精神。甚至有些“周公吐哺”的胸怀,翻着白眼咽下口中的肉饼,把剩下的一扔,便往上坐。
不一阵,便见一个身影闯了进来,刚进帐便脚下不稳,一跤跌下去。
大清早的,看到这个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飞燕削瘦得有些内凹的脸上顿现不悦之色:“慌什么!”
那使者连滚带爬上得前来,一开口,腔调都变了:“大将军,大事不好!”
飞燕心头一颤!怎么?莫非是袁绍……不对啊,看你这神情跟见了鬼似的,你撞邪了?
使者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这会儿都有些虚脱了,趴在地上起不来。飞燕上前一把捞起,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这还没来得及回答,外头便嘈杂开来。
张燕大怒,狂吼一声:“刘石,外头吵什么吵!”
话音方落,使者一把抓住他衣襟,嘶声道:“朱,朱广,还活着!”飞燕怔住了,片刻后,拎小鸡儿似的将对方拎起来,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次?”使者也顾不得大将军那吃人一般的神情,大张着嘴,喘息着说道:“活着,没死,小人,亲眼所见。就,就在邺,邺城外的,军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