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衣服,头一次把嫌弃的表情高高挂在脸上,音量反增不减,如果可以,他此刻势必有一种“同归于残”的架势在等着主子的选择。
“此刻我也很想做给你看。”沧弦定定地失去了反应,只站在原地惊怔地望着远处的人影,他揉揉眼睛,希望所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觉。
呃?还玩真格的了?铁川收拾着自己的衣服,望着主子那一双迷离的眼眸此刻却是异样的炯然。
“是际寒……”
际寒公子?随着主子口中迸出的名字,铁川随即朝着他看去的方向看去,却是什么也没见着。
铁川拧着眉,开始在担心自己是不是不该在今晚带主子来这里见太子?看着主子现在的状况,不得不让他提心吊胆起来。之前的语无伦次,现在连眼睛都出了问题。际寒公子前两天才刚从北营出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这里了。
“挟持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沧弦回头质问铁川,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见到际寒绝非偶然。
还是被认为挟持了……好吧,他也就只有在他出状况的时候才能挟持他了,要不然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劳驾他这位大爷到这里来,估计连家门都还没打开,就被他打死了。
“我能有什么目的?”他哪敢在他的身上有目的?就是天借他胆子,他也会把这胆子留着保命去。
“谁问你有什么目的了?能让你胳膊往外拐的人他有什么目的?”沧弦抓狂地快要等不及他的回答了。
“既然都来到了这里,何不进去喝杯茶?”陷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铁川找到救星似地松了口气,却把沧弦那一头正要发作的狮子给彻底震怒了。
“喝茶?你的醉翁之意不在茶吧?”沧弦一见到他便是大动干戈。一颗颗地上的鹅软石朝陷予飞过去,由于醉意还未完全退去,目标瞄得不准,害得一旁无辜的铁川也跟着东躲西藏起来,以免自己伤上加伤。
“你如果还想着为桑府平反,我的醉翁之意还那么重要吗?”陷予歪着嘴,似乎很享受被追着打的滋味。
沧弦拂袖停下来,低着头,发丝掩去他一半的容颜,让人瞧不清此刻他的表情,只让人感觉到他的身体散发着孔雀开屏,金丝火线在微微窜动的迹象,与夜晚冷艳的月光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此景,陷予目光紧锁,是自己的话触动了沧弦,还是沧弦那么多年来对他的反抗情绪在压抑,才让他有了这一幕?
躲在一旁的铁川却是捂着嘴失去了反应,他知道瞧见这一幕不是好兆头。
主子这是想毁了这里,还是想杀了谁?铁川随着思绪,眼珠子在沧弦和陷予的身上来回滚动着。
金丝雀鸟的功夫,主子从不会轻易使出来。除非……
第七章4
沧弦老大不愿意地被半强迫地带进了太子的寝宫,却老半天见不着一个太监和宫女过来伺候。
口干舌燥的沧弦闻着满屋的药味,本就低落到谷底的心情更加地不耐烦起来。心想着,把他大半夜地“请”到这里来,接受到的是这样的待遇吗?
“你们这是……?”
正当沧弦要破口大骂之时,传来一个男人带疑问的声音。
他回头去看,便瞧见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满脸疑惑地正上下打量着他和铁川,随即又看向了一旁的陷予。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陷予摊摊手,也不明白他们现在的模样是怎么整的。一个满脸的憔悴胡渣横生,整一个像是被抛弃的邋遢怨妇;另一个鼻青脸肿,整一个被挨揍过后又一脸准备再受惩罚的模样。
“你们该不是为了酒,大动干戈了一场吧?”他们身上的共同点是满身的酒气熏天,让陷予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一点,想象着两条疯狗为了骨头厮杀的场面,不禁让他有想笑的冲动。
是谁让他受了皮肉之苦,又让他成了胳膊往外拐的叛徒?铁川怒气十足地瞪着正幸灾乐祸的陷于,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此刻只得往肚里吞。
“你就是太子?”沧弦紧紧盯着眼前穿着皇室衣服的人依旧还是不敢确定。虽然他的声音略带沙哑,脸色看上去也过于苍白,但也没有到传言中病入膏肓危在旦夕那么夸张的地步,至少他还能下地走路。
“我……不像吗?”曦羽伴着咳嗽声转了一个圈,望望自己哪点不像太子了,又看看正在自顾倒茶的陷予寻求答案。
“像一条被困的蛟龙。”陷予皱了皱眉,一番思索之后给了一个很认真的答案,继续又到了杯茶,全然没有君臣之分,“你的身体……?”
“只是染了风寒,看来我得把太子之位给让出来了?”曦羽似问非问,然后摇摇头。
“记得死之前通知我一声,也好让我全身而退。”陷予没好气地跟着应和着他。
沧弦实在很没兴趣听他们说这些东西,他们想玩什么游戏,与他八竿子打不着边,他更不想掺和进去,干脆赶紧走人比较来得清净。
“你就不能多点耐性?”穿戴整齐是对一个人最起码的礼貌。曦羽很不满意他居然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再怎么说他还是个太子。
初次见面竟给他另一番这么深刻的印象。曦羽摇摇头,在他的想象中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认识吗?有见过吗?”他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他认识他,沧弦止住欲要走的步子,转身问道。
“初次见面,但我们算是认识。”曦羽做了一个手势,邀请他进了里屋。
什么意思?初次见面,还又算是认识?沧弦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眼前这个男人的面貌,显然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更可况他讨厌与官家人打交道,虽有潜进过宫中,但不代表着他会跑到太子府上来结交他。
“给。”曦羽边走边从身上拿下一样东西,反手扔给他。对他的疑惑,他自然得负责任解决。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望着手中的东西,沧弦的瞳孔有浅变深,不敢相信地又望向曦羽。
“你不喜欢这个东西?我还挺喜欢的。”曦羽拿过他手上的东西,对他惊愕的表情不以为然。
在这个宫廷中,无人了解他想要的,而上天却了解,赐予他这个东西,至少让他做什么,都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你……有多少人知道?”沧弦鄙视地瞧着正自得其乐的曦羽,这是在挑战他的情绪吗?
“目前为止,只有你和陷予。”曦羽对他过度紧张的神情,自然也猜到了几分,就像当时陷予知道这个秘密时一样的表情。对他而言,这个表情很受用,“担心我会乱来?”
被猜到心思的沧弦更为气恼,既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最好不要乱来。天下乱,对谁都不好。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曦羽收起手上的东西,自顾又在柜子里倒腾了一番,不知又在找什么东西。
他就是这么威胁陷予,让他心甘情愿为他效劳做事情的吗?
“我要走了。”这种方法用在他这个不在朝为官的人身上没用,他还要去找桑雨,已经一天过去了,她落在叶彤的手上不知道会怎样呢。
沧弦收起所有的情绪,天下如果乱成一团,也不需要等到他来收拾,其他的兄弟估计会比他早一步先来把他给收拾了。想到今晚把他“邀请”到这里来,最终的目的应该就是这个吧。沧弦打破他的如意算盘,转身欲要走。
“不想要为桑府洗清冤屈了?”曦羽转身叫住他。
刚刚明明看他很担心的样子,难不成是自己意会错了,他居然能放着天下不管直接走人?太让他有挫败感了,竟然让他拿出这个杀手锏,本想着想把这个作为人情的,现在倒好,让他做一次好人都不行。
“你……”卑鄙!他就是用这种手段在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的吗?
“你先看看这个。”反正坏人已经做了,那就做得彻底些吧。曦羽把刚刚找出来的信笺递到沧弦的面前。
“这是……”沧弦接过手,看着手里的文件,有着不敢置信,也有着恍然大悟,更有着愤慨。
“这是当年桑大人留给我的信笺。”曦羽对着他起伏不定的表情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回应,只是淡淡地玩弄着手上刚刚给沧弦看的东西。“也让我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东西。”
龙生九子不成龙,原来也有一番见解,更没想到的是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曦羽轻轻笑出了声。
“为了救你,让桑雨失去了父亲,也让她失去了整个家?”沧弦怒狂地揪住他的衣领。
“当时当我醒来知道一切,再派人去桑府已经来不及了。”当他派人赶到桑府时,已经一片狼藉。面对着沧弦一脸的憎恨,曦羽反而好受了许多。
这么多年来他按照桑大人的意思活着,也背负着这一切活着,没有人知道这给他的不仅仅是一种压力和责任,那是一种不能辜负的使命,他必须这样做,必须好好地活着,无论有多难有多么的不情愿,也要活着。
沧弦举起的拳头究竟还是没有落下去,推开曦羽,即使此刻把他打死,也没办法让一切回到原位。沧弦忿忿地把拳头敲在桌子上,桌面瞬间崩裂开来。
“想为桑府洗清冤屈,你可以揭发这一切。”想为桑府洗清冤屈,此刻也就只有这个办法,而当他知道桑大人的女儿还活在这个世上,让他肩上的负罪感少了一点,也让他能轻松了一点。今晚叫他来这里,便也只因为想告诉他这些。
“别以为我不敢!”他是靠什么自信把这一切告诉他的?沧弦眼中的火焰依旧浓烈,即使朝野不稳,天下大乱,民生不安,别以为他就不敢这么做。
曦羽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挂着笑,像是一个独自守着秘密太久,突然不需要守了,终于可以轻松了一样。秘密被不被公开不需要他来选择了,终于有人会为他选择了。
第七章5
清晨。茫茫皑雪一片,浓雾渐开。
沧弦隐藏在树上,静观着脚下到处张灯结彩的叶家寨。忙碌的身影中,他的眼睛落定在一个身着红彩衣在一旁指手划脚的女人身上。
今天是叶家寨义女和都尉府之子结婚的日子吧。要是把这个婚宴搞砸了,会怎样呢?沧弦冷笑间已掠过树木,翻过屋檐,趁人不备,便把红衣人揽进了一间屋子。
“说!雨儿在哪里?”沧弦点住她的穴道,让她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是你?你怎么……”叶彤一阵晕眩之后,瞧清眼前的人,惊恐地睁大了双目。他究竟是人还是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
“怎么没死?那不是要谢谢你的解药吗?”沧弦反问她,一瞬间离她的距离好近,瞠目地望着她,“雨儿人在哪里?”他现在只想着快点见到桑雨。
“她,她死了。”解药?不对啊,那只会让他死得更快。叶彤依旧不怕死地不给于配合,双眸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信不信,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捏断你的脖子。”怎么就有这么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沧弦的声音低沉地吹在她的耳边,双眼犀利地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交,交,交给都尉府大人了。”还没等他举起手,叶彤已被他的神情吓得连气都不敢大喘。
沧弦再一次抓起她的胳膊,不顾外头的人已发现了他们,在他们还处在驻愣的同时,已经飞跃上了屋檐,疾步如飞地消失在了叶家寨。
“你要带我去哪里?”叶彤只感到刺冷的风吹过她的脸颊,透过她厚厚的衣衫,让她冷得只觉像是没有穿衣服赤裸地在雪地里任寒风吹打一样,沧弦的速度却让她连发抖的机会也没有给。
“把她关在了哪里?”这是他最后一次耐着性子问她。
当叶彤睁开眼时,她已站在都尉府最高楼府的屋顶上,整个都尉府便在她的眼前,远远地便能看到为婚礼忙碌的人。
“关在右面的地牢里。”迎着寒风,叶彤提着气,那一张画得很精致的脸已被吓得夺眶而出的泪水化成了猫脸。
“好好地站在这里,要是摔下去你自己负责。”让她尝尝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沧弦放开她。望着右面一字排开戒备在地牢门口的侍卫,他的双眼慢慢在失去温度。桑雨对他而言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这样的一个人,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居然把她关在了地牢里?
叶彤低头看了看离自己好远的地面,深吸了一口气,双腿已开始不听话地发软,被点住穴道的身体此刻还依旧无法让她动弹。她正想着要求沧弦为她解开穴道时,他已纵身往地牢飞去了。
不待侍卫的拔刀和开口,沧弦已飞出小石子,让他们乖乖站在门口继续守地牢的工作。
他毫不费力地打开了地牢的门,当他第一眼看到被绑在椅子上已昏迷不醒的桑雨之时,他悔恨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困扰在一个个的问题上,要是在那晚直接冲出去把叶彤拦截,现在他也就不会看到今天这一幕。
他颤着手一边松解着绳子,一边叫唤着她的名字。
她鬓云蓬乱,霓裳血迹斑斑的模样,沧弦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她千万不能再有事了,沧弦抱着她不断往她的身体里输真气,希望她睁开眼睛瞧瞧他,哪怕一眼也好。
当年是他晚了一步,让她失去了家人。可是这一次呢?也是他晚了一步吗?不,他不能失去她,她千万一定要醒过来。
正当此时,卫虎和他的儿子带着一群士兵冲进来。沧弦却依旧做着同样一件事情,那便是不断唤着桑雨的名字,不断输真气给她。对眼前的一群叫嚣的人隔绝在外,一点也影响不了他。
“爹,他竟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卫卿穿着红袍,一脸的戾气,丝毫没有大喜之日的喜气,“上!”对着身后的士兵,卫卿命令道。
对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士兵,沧弦依旧没有给任何的反应,这反倒吓住了正上前的士兵。
“还不快给我拿下!”卫卿已按耐不住,今天可是他的大婚之日,他可不想有人来搅黄了他的婚礼。
一声令下,士兵只好听从命令,个个举起手上的长枪一同往沧弦和桑雨刺去。可是兵器像是被一股张力吸住了般定在空中,进不是退也不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之时,星星火点围着沧弦和桑雨,从地上漫漫洒洒地飘起来越转越快,火点越来越大。如一只只雀鸟在飞舞,渐渐化身为火鸟,在空中如蜻蜓突然伫立,燃烧掉被吸住的长枪不说,还飞身朝他们扑去,像飞蛾扑火般让他们无法招架。
“你究竟是谁?”他居然能身形并用,可以靠着自己的意志使用武功,而这武功他从未瞧见过。卫虎这才开始知道要警觉起来,不能轻瞧了此人。
昏迷中的桑雨只觉自己好累,却感觉到有一股暖意在她的身体里流动,又觉得自己的耳边好吵好吵,紧锁的秀眉拢得更紧。
“雨儿,雨儿,你醒醒,是我,是我沧弦。”见桑雨微微在颤动的睫毛,沧弦抱紧了她的身子,紧张的神情微带着兴奋,原来他多么期望她能够睁开眼睛看看他,那是一件令他多么幸福的事情。
“沧……弦……”桑雨努力地半睁着眼,眼前模糊的身影无法让她看清,可鼻间的那一抹淡淡的檀木香的味道和那一声一声在叫唤着她的名字,吵死人的声音。她知道是沧弦,她想她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的味道,他的声音。那是让她心安的味道,是能让她想睡都睡不好的声音。
“是我,是我。”终于有反应了,为什么她总是要考验一下他的心脏?究竟是谁给她的这个权利?是他自己吗?沧弦激越的心情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你怎么会来这里?”桑雨的声音依旧脆弱,如一阵似有非有的风在飘过一样。她努力让自己的神智保持得清醒些,好让自己更加确信这不是在做梦。
“我来这里找一个欠我一屁股债,还没还就想开溜的人。”沧弦紧了紧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又把她小心地护在怀里。
听到他的话,不知为什么,止不住的泪水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对不起。”千言万语只剩下这句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知道原来有他在身边真好。
“你是该道歉,为什么总是想着要离开我,是我待你不好吗?我在你的心中究竟是什么?”沧弦丝毫不掩藏自己的不满和气愤,反而有一种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摆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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