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是不是喜欢吃的吧?”
好像是啊!昊然也想起来了。
“前一个‘是’是回答你我要那杯冰淇淋,那是给姐姐的。没等我回答下一个问题就……”这种让人羞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总不能说她看他看到呆住吧?愈说声音愈小,最后梦雅低垂的头几乎要埋到桌面下了,只留脸颊两块红红的红润与发烧的耳根。
只听清了她对于他疑问的解答就再也听不清她之后说了什么。昊然沉默地坐在娇羞少女的对面,没有丝毫的动心感,只有对自己行事错误的无力感。
也许只是容貌相似,也许只是气质相似,也许只是名字刚好相同,但她却不是那个“雅雅”。
阴郁的脸色,昊然不着痕迹地轻轻叹口气,此刻才发觉自己傻得可以,怎么可以拿记忆中二十年前的人去找与过去相似的人呢?二十年的光阴啊,早就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梦雅从脸红中恢复自然,也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并不在乎昊然心情的变化以及他的少言,对人事的不谙及天性的纯良是她作为富家小姐的本质,也没发现昊然眼神的冷却。
将心重新关起的昊然只继续他的君子风度,带给梦雅美丽的少女幻想。天真浪漫沉浸在幸福幻想中的少女却不知,她还没有进入沙场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秋日的阳光虽薄,但也凉暖适中。
恰好处理完一件大案,昊然独自一人站在“卓越”顶层平台上,展开双臂深深呼吸着,吐息、吸气、再吐息、再吸气……周而复始,飞舞的衣袂,静谧的姿态与绵滑的风,飘悬的落叶以及从地面传来的细碎人声车声融成一体。太过和谐,空阔的平台感觉不到任何波动。
气息运完一个小周天,昊然垂下手臂理好被风吹乱的衣领,转回的利眸,终于注意到平台门口站着一个纤细女子。
不管她是谁,竟然能够进入他的“世界”而不被他发现,这种能力不容小觑!
暗自一惊的昊然思忖自己是因为太过专注还是放松了警惕?如果是欲夺他性命的鬼魅来袭,只怕现在已是尸骨无存!
“你是——”靠近的脚步停在女子的面前,让他瞬间清楚地认出来人,“木——”能叫她的昵称吗?会唐突佳人吗?“心儿?”
水蓝色的针织连身长裙,突出她梦幻中带有少许忧郁的气质,非常适合她的颜色与款式的衣饰。柔软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它们在风中狂乱,女子甚至没有伸手拢它们到耳后。“我是——”明显犹豫了一会儿,“木心——”最后一个字随着重重的叹息压得不见踪影,她没有在意,只是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昊然,似乎有事相求的悲伤。
“木小姐,只要我帮得上忙,请尽管说。”有些奇怪苍拓凌与火霆怎么会放她上来属于他领地的平台,但看着她宁静的乖巧相,责怪的话语自动自觉消失不见,“冷吗?要不要下楼去?”体贴的话不自觉地溜出嘴边,昊然自己都不相信冷然的他竟会关心一个外人。
摇摇头,她垂眉,“我知道这样来非常冒昧,可是,当面求你是不是会诚恳一些呢?”
求?昊然想起一个星期前他已同木梦雅说明两人间的不合适,换言之,他与她已经分手了,他与木家已无瓜葛。这个“求”字,来得没道理。
“请不要和我妹妹分手,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她眯起眼,好像要躲避阳光刺入眼般,“她是个好女孩,听话又温柔,可爱也健康,昊然先生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护妹心切吗?昊然注意到她隐在阳光射不到的阴暗处,像要将自己藏起来般,“如果是你被喜欢的人要求分手,她会如此为你想吗?”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任性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任性地将它问出了口。
一直挺立的身体瑟索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昊然执着的眼,眼底流过种种复杂难解的情绪,无助、伤感、茫然,还有……期待?
“……那是不被允许的……”
什么意思?昊然微微皱眉,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你——”
察觉他要步近,像见到什么吓人怪兽,她吓着地倒退、碎步移动,身形慢慢消失于阳光下,快得简直要融化在灰色的背景中。
“喂!木——”还是叫不出口那声“心儿”,昊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性急之下只喊得出“喂”。
步子停住,她黑晶般的眼定在他的黑瞳内,在静得让人以为她是摆错地方的木偶后,才慢慢地转动着眼珠,就像将要告别最爱的人一样,她眼中的悲切与绝望让昊然愣得脚似生根般无法动弹。她爱过他吗?为什么他觉得她的眼睛在说着“我爱你”这一句?
“求求你,不要和梦雅分手,她是真的很喜欢你,求求你……”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步子快速得让人以为刚才她留恋的目光只是对方的错觉。
愣在原地,昊然不知该怎么反应。本是麻木的心竟然感觉到她的真切痛苦。她爱着谁吗?那她的妹妹梦雅与他的感情有何关系?而且求他?有用吗?
他,天使与恶魔的混血体,是没有情爱的。
“难得有美女上门哦,虽然我们昊然先生是如此英俊潇洒……”装作可惜不已地叹息,其实调侃的意味十足,火霆本正和苍拓凌在散会后的大型会议室内讨论着什么,见昊然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便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闲闲开口:“是你拒绝她还是她请求你不要再纠缠下去呢?”
知道向来没个正经的火霆只是在开玩笑,所以昊然也只配合地无奈干笑两声,直奔主题:“为什么你们会放她上平台?”
“美女啊!”自认为找到什么天大的正确理由,火霆嚷嚷着,似乎坚信不已。
“你啊!”苍拓凌叹口气,卷起文件敲上火霆的头,“你的那些女人到底是怎么样忍受你的油腔滑调的?”丢下文件,他看了眼急于平息气息的昊然,惊奇向来镇定自若的他也有如此狼狈之时,更加认定心中所想,“昊然,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什么?”
“她的脸,不能让你想起什么吗?”
为什么苍拓凌这么喜欢卖关子,急于得到答案的昊然相当不耐,“我只在木家见过她几次,根本谈不上认识。你们也和她不算熟悉吧,怎么可以放她上平台——”自信的回答顿了下,昊然停住,目光开始直愣。脸?她的脸?那张苍白的脸?不是在宴会首见,而是更久远的一次凝望……
电石火光之间,一丝记忆跳进脑海,快得险些捉不住,昊然恍悟,“飞机上那个心脏病突然发作的女孩子?”
“Bingo!”火霆如中百万元大奖开心,“我还说除了苍的老婆和你的婆婆,你就没有认得的女人了呢!”
“只是,这样也算认得吗?”苍拓凌好像不太开心昊然想起来,“昊然,与其说你认得那张脸,不如说你记得她特殊的病发状况吧?”简直诱导般,他直视着昊然。问毕还瞪了眼火霆,意叫他不要随便下结论。
“是啊,是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只对她差点死在飞机上的事情印象很深刻而已。”七年前,三个好友结伴去欧洲度假,还在飞行途中,前排传来骚动,一位据说是芳华年纪的少女突发心脏病,在急救药被翻找出来以前,大家屏息等待中,偌大的机仓内只有她急剧而痛苦的喘息声,惨不忍闻。
“我就说嘛,他哪里记得那个女生的长相!”苍拓凌一击掌,如中大奖般得意之至,向来严肃的面孔上出现调皮的笑容,并且立刻抱起桌面上一大叠的宗卷,塞到火霆怀中,而向来讨厌麻烦的火霆没有如往常推开,倒乖乖接住,只是表情苦哈哈的,并且哀怨地斜眼直扫昊然,“都是你啦,害我又不能按时会女友。”
昊然呆看两人,不知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关我什么事情?”是不是太久没在一起喝酒,他怎么有与他们沟通不良的恶感?直觉告诉他,这两人台面下玩的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刚刚我和火霆打赌,赌注就是今天谁处理这一大堆文件。”苍拓凌犹不知死到临头,傻傻咧嘴直笑,想着心事:可以早回家见老婆耶!
预感更加确定,昊然顶着没表情的一张脸,单指敲着桌面,“赌什么?”
“你是否认识那个女孩子啊!”
真是——无聊。
昊然这种男人,愈生气愈平静,根本就是风雨欲来前的宁寂。火霆早苍拓凌一步读懂昊然脸上的信息,暗笑今夜大楼不寂寞,抱着宗卷自顾开门离去,冲着好哥们儿十余年的交情,祝福苍拓凌自求多福吧。
“是吗?”昊然轻哼一声,望着窗外的眼半眯地瞄向苍拓凌,“听说你闲了很久?”住家男人?
死定了!慢半拍地终于明白自己惹毛好脾气的昊然,苍拓凌头皮一阵发麻,他那是什么表情!“还好啦……”
“还好就是还能应付更多。”昊然下着结论,无视苍拓凌乞怜的目光,判决飘然而至,“截至今早,共收到十七份宴会请谏。而我,从现在开始起,很忙。”敢拿他当赌本?!
老婆,对不起!苍拓凌明白大势已去,连申辩都不用了。嘴角下垂成月牙状,眼前似乎浮现出老婆做的香喷喷的菜肴,而从今天起,他再也无法品尝了。目送昊然冷然离去,苍拓凌明白今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拿昊然这只沉睡中的狮子开玩笑。
“什么嘛,到底谁是老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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