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情定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苏小莫。
无论是妖、是人,都是我季锦的人。”
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恍然记起时,便总觉得像是抹不掉的烙印,深深刻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而这抚顺城里的所有人,也当是如此想吧!
苏小莫那只红头发妖怪,是辅国大将军季锦的人。
本以为季锦会解释一下的,可是后来苏小莫发现,季锦饭照常吃、茶照常喝,话、照常不多说。
苏小莫也想过,不如就去问问季锦的想法。
可是,怎么问?又能问出个什么结果?
季锦的心意,她早当知晓不是?
那一日,他曾说过要双喜临门,是她拒绝了他。
如今,他不计前嫌,完全不顾全城人的另眼相待,说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无形中为她撑起一片明朗的天空。
若是再去问他是何意,反倒显得她有意要他难堪。
毕竟,就算心里对他好感一箩筐,但他心里的落樱早已根深蒂固。当别人替身这种事情,她怕自己做不来。若是日后因此而日日痛苦,那生活多没质量?
左右权衡,彻底颠覆季锦的心意,取代落樱的位置,才是自己未来人生快乐、幸福的最佳保证。
要想得到一个人,当然是要先了解一个人;要想打败一个人,自然也要先从了解入手。
幸好,自从那次以后,季锦便经常与她相处、带她出门,也给了她了解他、了解落樱的机会。
细细观察之下,苏小莫倒觉得季锦是个难得的有心人。
比如,季锦的家道虽然还算殷实,但父亲早亡,一直是寡母在照料他。在他十六岁那年,寡母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在母亲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天香楼的掌柜、彩衣庄的老板、尚德堂的大夫等等,都曾经很照顾季家,所以和这些有恩的乡邻往来时,就算不耐听那些罗嗦,季锦也总要耐着性子,这也是对他们的敬重。
有这样念旧的性子,对那位落樱表妹,才会如此难以忘情吧。
苏小莫暗中琢磨。
几日下来,苏小莫倒与这城里的人混的熟稔了,也渐渐从被人唾弃的狐妖变成了众人的坐上宾。
说来惭愧,这其中自然少不得季锦的功劳,不过她笼络人心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呢!
接着她便开始背着季锦,打听那位落樱表妹。
“没见过,只知道是位美人儿。”
“是个苦命的孩子,没等到大将军,早早便去了。”
“她从来不上街的,是位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
“那小姐死了没多久,家里的仆人们便全都各自回家去了,只留下红婶。现在府里的下人,都是后招来的。”
彩衣庄的内堂里,几位过来买衣料的大婶,便都被苏小莫招了过去,围着圆桌喝茶水、吃点心、嗑瓜子,然后一起谈论那位早就香消玉殒的落樱小姐。
根据大家的谈话,苏小莫大约总结了几点:
一是落樱小姐深居简出,几乎没人见过她。
二是落樱小姐美貌无双,她根本无可匹敌。
三是落樱小姐深得季锦的痴心,死去后连那些仆人也不愿意再留用,免得再多几分伤心。
幽幽叹气。
都说死去的爱人,越回忆越完美。既然如此,她还要拿什么和那位死掉的落樱小姐比啊!
真是越聊越难过,越聊越没自信!
“小莫。”
正闷闷的犯愁,季锦却踱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来。
一屋子的七大姑八大姨见到季锦来了,忙放下手里的吃食,一个个站了起来。见了礼,便鱼惯似的,纷纷退了出去。
苏小莫见人都走光了,便也跟着起身。
“忙完了吗?”
这两天,季锦经常来往于安东都护府,似有重要的公务要办。所以,也总会丢她独自一人,不是茶楼就是酒楼,或者是这彩衣庄里。
“都谈些什么?”
季锦倒似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撩起长袍便坐了下来。看他坐下,苏小莫也不得不坐回他身边的位置。
“也没什么,都是些八卦。”
苏小莫随意的说,还在郁闷落樱的事情。
“八卦?”季锦挑眉。
苏小莫这时才想到,八卦这个词,对于季锦来说太高难。
“我的意思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小道消息之类的。和你心里想的那个八卦,绝对没有任何联系。”
“你是指,闲话?”
“嗯,我就是那个意思。”苏小莫点头、点头,孺子果然可教。
“如此,落樱表妹的事情,也算得闲话?”
似是不经意,季锦的话便讲了出来。
苏小莫完全调不到弦上,一时被季锦这话弄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毕竟是季锦的私生活,她跑来出四处打听,还被季锦知晓了,那个……
和落樱表妹有关的话,她会不会像那半截楼梯扶手一样,化成空气中无数微尘,尸骨无存啊!
“嗯?”
没有得到答案,季锦极轻的,以鼻音提醒。
“哈哈!”苏小莫干笑两声。“我那个,是关心你,所以就随便的、到处问问。”
“随便的、到处问问!”季锦重复苏小莫的话。
苏小莫倒还真是随便的、到处问问。
自打和这里的人熟悉了一些,她便四周拉拢人脉。但凡和落樱有些关联的,她都要想尽办法问出些东西来。起初,季锦只道苏小莫是一时兴起,但渐渐季锦发现苏小莫对落樱的事情,果然是上心了。
其实,季锦心里是极高兴的。
自己的一番计较,到底让苏小莫心里有了他,否则她又何必到处去打听落樱的事情,甚至连那副落樱缤纷都似被遗忘了。所以他倒不妨再放开些手脚,放任苏小莫自己呆在他事前妥善安排的地方,让她尽情发挥。
只是时间一久,季锦心头的那抹愉悦却越来越少。
落樱并非抛头露面的乡野女子,在坊间能打听到的消息极少。若是苏小莫果然在意,早该来找他,仔细问问清楚才是。可这么久过去了,苏小莫却从未向他提起半字。而且每次与他对坐,总是无端的发呆,若不是看她还迷迷蒙蒙睁着眼睛,他还以为她又自顾发懒,睡过去了。
季锦的那句话,说的充满了怀疑的味道,这让本来就没啥底气的苏小莫,也跟着更加心虚起来。
“如果你不高兴,我下回不再打听了,还不行?”
反正打听了这么久,反复也只有那么些内容,莫不如还是去打那副落樱缤纷的主意。
“你说什么?”季锦剑眉一竖,冷声反问。
难道,她是打算就这样放弃了?
就算他做了那么多,甚至当众宣布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如此的庇护,她就如此回报?
“我……”她这又是触动了他哪个机关啊!“我也没……”
不待她说完,季锦的身子已经倾了过来,下巴完全被捏在季锦的指掌间,微微透着痛意。
这下巴一定是红了。不!肯定青了!
苏小莫心里正想着,却见季锦的俊颜越来越近,直停在咫尺的位置。
他,他,他这又是要干嘛呀?
挑战她的心脏?非要让她二十岁的人,八十岁的心脏才甘心吗?
呜!这个讨厌的家伙!
“我不许。”菱唇微启,季锦只道出这三个字。
不许?苏小莫开始努力思考。
他到底不许什么呢?
不许她打听落樱,还是不许她不再打听落樱……
眼前飘过无数黑线。
这个问题太高难,不如,还是先让她睡一下吧!
“不许再向别人打听落樱。”
看来是知道苏小莫的智商已经不在正常范围内运行,季锦好心的解释。
苏小莫则在此刻很配合、很努力、很肯定的点头。
她一定不再打听落樱的事情。
果然,爱之深,连她向别人问及都不愿意。
心里会有丝丝的痛。
“若要问……”季锦的眼神变得深邃如幽潭。“便来问我。”
呃?苏小莫一时找不到北。
谁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谈话止于那句——若要问,便来问我。
季锦见苏小莫一脸的痴呆样,便干脆打横抱了她出了彩衣庄的大门。外面停了马车,直接将她和自己塞进车里。
“回府。”
吩咐一声,车子便在车夫一声响亮的吆喝下,启程了。
半晌……
“你可以放我下来的。”
细如蚊鸣的一声。
只见季锦怀中,半张火红小脸露出头来。
“其实,我虽然骨感了些,可总这样抱着也会累的。”
“你这是关心我?”
季锦垂首望着怀里的人儿,含羞带怯的样子,此刻柔弱的倒似一塘春水,紧张的蜷缩在他怀中。引得季锦心头一热,置于她腰间的大掌不由得紧了紧。
女性的直觉,让苏小莫立即便感受到季锦的不同。
心头警铃蓦地敲响,无论如何,呆在他的怀里总不安全。
“是,是真的很关心,抱着我,你一定会难过,胳膊也会酸。”边说,苏小莫边努力移动身子,想要从季锦的怀里蹭出去。只是这样的动作,却让季锦的眸子赫然一深。
“你……”
季锦牢牢抱住苏小莫的身子。
“不要动。”
最后三个字,根本是在咆哮。
“呃?”
苏小莫被吓呆了,果然听话的,再也不敢动了。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没谈过恋爱,也看过XXOO。
何况依季锦此刻僵硬的程度,苏小莫无论如何也不敢造次。
两个人一时间,都保持着石化的姿势。
直到,季锦收紧双手,将黑色的头颅完全埋进她的胸前。
为何每接近一分,便会陷入更深。
就像此刻,单只是抱着她,却让那欲火排山倒海的涌了上来。
一切都自然的,一如他生命的每一天,都该有这样一个女子作陪。
苏小莫只呆呆的在他怀中。
呆呆看他似个孩子一般,匍匐在她胸前。
没有逾越的举动,却感受得到,他依恋着她的气息。
车里,一时安静极了,也祥和极了。
苏小莫忍不住,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季锦的发丝。
季锦没有动,只是由着苏小莫一下一下的抚摸,心头便奇异的安然、宁静。
这女子,到底是让人如此沉醉的,哪怕她是——狐狸精。
心,只因这一念,便痛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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