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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有人查夜,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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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残忍的笑容里,失却了一个关乎金玉的幻想。

    常常,逼死人的不是真相,而是明明知道了真相,还逼着他再三面对。

    伊恋甜甜地睡着,小嘴巴在梦里一吮一吮。我突然觉得我这个妈妈很失职,只要我安然无恙,我的伊恋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入梦,我让我七岁的女儿劳心费神,这像什么话?妈妈也累了,妈妈也想睡。你都不知道妈妈累了多久,明明想睡,却找不到一心无挂的温床。八年无梦,却徒留一声叹息。

    泪眼模糊,可我还是准确地抓到了一件好东西,地西泮,安定片的学名,可以让人入梦的好东西。我倒了杯温水,哆嗦着拿起那个小药瓶,白花花的药片倒出来的时候我哭出了声。然而我很快就不哭了,原来这东西甜丝丝的,比糖还甜。我把药瓶倒空,一把雪白的小药片塞进嗓子眼儿,一口水咽下了大半,再一口水把它们全都送进胃里,抠都抠不出来了。

    这样,多好。

    我躺在女儿的身边,伊恋习惯地翻了个身,架起小胳膊搂住了妈妈。伊恋,我的乖女儿,那就再抱妈妈一下,抱一下你就撒手吧,妈妈会变成一块大石头。

    就让薇薇阿姨暂且照顾你,她单身,是非少,有童心,还知道什么是热伤风……还有你那个生物学上的爸爸,他会让司机每周带你去吃一顿麦当劳,带沙拉酱和不带沙拉酱的汉堡,咱们一次买俩,连优惠券都不用,咱们吃一个扔一个……更深露重,天昏地暗。我觉得冷,想披件衣裳,想喝口热水,可我睁不开眼睛……隐约觉得米薇回来了,聒噪的声音像滚过的闷雷:“别睡了快起来!我这儿有重大收获呢,猜猜,举报你的人是谁!你想不到吧?呵——竟然是……伊冉,你在听我说话吗?伊冉,你没事吧……”一大一小两双手在摇晃我,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酸痛,我听见了米薇和伊恋的叫喊,可我无法应答。

    “伊冉,你别和我装啊,你醒醒碍…你该不会是……老天……”米薇看见了丢在地上的药瓶,刹那间声泪俱下,“伊冉,你快醒醒啊!求求你别吓我碍…我带你去医院!我们这就去医院!来人啊!伊冉!伊冉!醒醒!谭少宇!你他妈最好祈求她安然无恙1有灯光照我的瞳仁。

    我说,我要喝水。

    大管子下到我的胃里。

    不是水,那东西的味道熏得我翻江倒海。

    我被架了氧气罩,上了呼吸机。

    一直攥着我,她喊我妈妈。

    我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我胡乱地说,救我,我不想死。

    我不想在死前喝的最后一顿水,是苦不堪言的高锰酸钾溶液。

    我也不想在死前思念的最后一个人,是禽兽不如的谭少宇。

    所以,我一定要活下来。

    米薇的声音:“你死不了,可你不能再睡了,你吞了20几倍的安定片,昏迷了好几天,一度跟腱反射都消失了。伊冉你听我说,你不能再睡下去,不然真的可能永远都醒不了……若是脑中毒成了植物人,你就听不见伊恋喊妈妈了!你得保持清醒,一直跟我对话!不停地对话,你知道吗?”我气若游丝,我看不见米薇的样子,但是我听清了她的意思。

    我断断续续地说着也许连鬼都听不懂的话。

    “真相……举报人……说给我……”米薇一下子哭了,“我错了宝贝儿我真的错了,你别再问了,我不该替你出头……我跟你说着玩的,结果你说翻脸就翻脸。你对自己这么狠,气性这么大,谁还敢跟你这样儿的犟婆娘做姐妹……”我用尽力气,吐了三个字出来。我说:“我,委屈……”说完,我感觉一丝凉凉的东西,冲破了我麻木的大脑,溢出眼角,流得那么缓慢,那么不可阻挡……我不可能不委屈。心爱的男人架设了一个绝妙无比的局等着我跳进去。我唯恐表现得不够温顺,所以我英勇地跳了。我用对他的爱炮制了一副项圈,我以为钻进去,我就是一只无比温顺的忠犬。直到我被局中人套上了耻辱的刑枷,才发现他在等我的笑话。如果非让我总结这笑话的主旨,那就是:一只不知廉耻的猫在标榜忠贞的过程中不小心砸了锅。

    不用米薇提示我也猜得到,谭少宇没用真实身份开房,那张身份证是伪造的;信封和钱是他老早就准备好的;电话举报,中途离场,时间掐算得刚刚好;如果我猜得没错,就连乐天得知消息都是拜他所赐。

    他要我做他情人的时候就已经把结局说得明明白白——“我欠他的”。

    欠了,就得还。

    罚款,是本金;名节,是利息。

    我得听从医嘱,我需要一直对话,保持清醒。

    米薇说,她已经替我把鉴定书从宾馆取回来了,这一次咱们直接递交法院!不把他谭少宇诉得身败名裂头破血流誓不罢休!我艰难地动着嘴唇:“鉴定书……拿给我……”米薇把那个档案袋拿了过来,我用微弱的气力,擎着它,颤颤巍巍地取出那张鉴定书,一式两份的。就那么薄薄的两张纸,我攥在手里,却怎么也撕不开。

    米薇急了,“你要干什么呀!这可是你翻盘的家伙!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让他折磨成这个样子,你……”“帮我……”我吃力地向米薇传达着我的决心,米薇叹了口气,接过那两页纸,刷地撕开,对折,再撕……几秒钟之后,她当着我的面把一堆纸屑丢进垃圾桶。

    伊恋问她:“薇薇阿姨,你在撕什么东西,撕得这么碎?”米薇回过头回答她,“宝贝儿,阿姨在撕一件很脏很脏的东西,等你长大了阿姨告诉你。”蓦地,米薇的眼里充溢着泪花。她的脸紧紧贴住我,眼泪一下子掉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撕了,我替你撕碎了,这下你好过了吧?”我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想笑,却在笑到一半的时候转化为一场突然而来的难过。我没力气,可我却能哭出来。原来有一种力量是如此强大,即便我仰面躺在床上,也无法抑制眼泪突破自身重力扑簌簌地冲出眼眶。最强大的力永远是内心的悲伤。我想哭出声,哭得彻头彻尾一些,我把嘴唇都咬破了,却只发出了嘤嘤的声音,像一只懦弱的浩劫里的猫。

    我在哭泣里又睡过去了。这一觉,我睡了将近四十个小时。睡醒时手腕和脚踝上各挂了一只吊瓶,米薇寸步不离地守在我床边。这一次醒来后,我恢复了一些记忆,差不多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老天1米薇蓬头垢面,眼睛肿得老高,“你好歹醒了,这一次千千万万别再睡过去,我求你了姐姐,我陪着你。我们说说话,就像做游戏一样,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睡几十个小时就连氧气也救不了你的大脑了1我微微地冲她笑了笑,“行,我保证不睡了……要不,你给我出两个……脑筋急转弯吧,三岁以上五岁以下的……”从下午一直到晚上,米薇就守在床边问我各式各样的问题,按照医生的嘱托,由浅入深,先问我年龄、姓名、身高体重,然后是伊恋,然后是和我息息相关的人。也许是我的生活圈子太简单,九点多的时候,米薇穷尽了脑汁,就连李嘉诚有几个儿子霍英东有几个孙子儿媳妇孙媳妇中有几个拍戏的几个跳水的这样的问题都问过了,问得她自己都瞌睡连连。

    我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米薇面露难色,断定我脑瘫了。我觉得这种繁琐问题我要能掰扯明白的话,即便脑不瘫也得累瘫。

    十点钟,熄灯了。伊恋抱着维尼熊在空床位上睡去。我们俩更困了。

    米薇叹了口气,“说说你八年前的事吧,我知道那段记忆是你脑子里的毒瘤,可我也没办法,不说这个的话,咱俩迟早得睡过去一个。以毒攻毒吧。”米薇说:“细节,注重细节。这对恢复你的大脑机能有决定性作用,要像棒子剧那样悱恻地回忆,千万别回忆成国产贺岁片,知道吗?”借着月光,我笑眯眯地看着米薇的肿眼泡,歪歪斜斜的睫毛中间写满了“仁义道德”,若是顺着眸子看到她的灵魂里,满眼写的就俩字儿:八卦。

    我一刀戳下去,如果血能溅在桌子上,这孩子就由你来养。

    乱哄哄的会议室里,南侧的沙发上端坐着菱镁矿山的合伙人,蜂拥而至的矿工们堵住了北侧的出口,会议室中央的长条桌上,一个女婴在襁褓里睡着。

    投资方的座次是论资排辈的,正中最大的股东,那个叫邱城铎的老板微微眯起眼,露出鹰隼样的光。

    “你们说尚怀忆死于顶板塌方,可说到底顶板也是由你们焊接完成的。顶板塌方,要么是你们施工队的问题,要么是监理方的责任。你们来找我这个投资人,强人所难了吧?”邱城铎摊开双手,扶在长条桌案上,不疾不徐道,“出了这样的事我很遗憾,可你们的态度更让我心痛。你们是劳方,我是资方,你们赚了我的钱反过来诉讼我,我进了班房,大家都喝西北风,第四季度的工资还压在我手里,你们这样步步紧逼,别怪我周转不灵。”“你们说让我赔钱给死者,可我倒想问一句,我赔给谁?”邱城铎继续道,“死者的老婆和矿上的负责人一同跑了路!即便我愿意做这个被告,可你们总得找出个原告来吧?呵——你们谁愿意充当原告,向前一步,坐下跟我说话。”前来讨说法的矿工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是尚怀忆的挚交,其余人等不过是被拉来壮声势而已。矿工们阵脚大乱,没人向前,倒是有不少人向后挪了步子。

    刘锡仁是尚怀忆的拜把兄弟,眼看着矿工们落了下风,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在合伙人的面前,“老爷们,人死不能复生,这状我们可以不告,娄子可以不捅,就连说法也可以不要。可这个女娃毕竟是无辜的,才满周岁就没了爹娘。

    您慈悲慈悲,给她一条命吧。”邱城铎冷笑,“我他妈的又不是个杀手!给她一条命?你让我怎么给?出钱?好啊,你让她亲妈回来问我要!你算什么东西,要钱还轮不到你1出人意料地,跪着的刘锡仁突然掏出一把刀子并扯开了胸前的棉袄。

    “我没别的,就一条烂命,我豁出命来只求你讲个公平!我一刀戳下去,如果血能溅在桌子上,这孩子就由你来养1“你戳吧。”邱城铎端起茶碗打着茶棍儿。

    刘锡仁愣了。长条桌上的襁褓里突然发出女婴的哭声,凄厉地飘在偌大的会议室里。

    刘锡仁一闭眼,刀子对准前心。

    “且慢1合伙人的坐席里,最偏僻的位子上站起一个美丽女子。她是合伙人谭玖光的女人,小老婆,周静宜。

    周静宜问刘锡仁:“如果我说,这孩子的抚养费我出了,你能不能收手,并且平息这场风波?”刘锡仁答:“行。”周静宜又说:“我每年多出五千块,你帮我将这孩子抚养到十六岁,如何?”刘锡仁思索片刻,“行。”周静宜盈盈浅笑,面向邱城铎,“小女子失礼了,还请邱哥包涵。”邱城铎略带吃惊,谭玖光则坐在一旁,笑而不语。

    周静宜走过去,将襁褓里的女婴抱起来。很神奇地,哭声回落,女婴对周静宜表示出非凡的友好。

    “这孩子叫什么?”周静宜问刘锡仁。

    他从地上站起,掖好了衣服。他感恩戴德地望着这个美丽的女人,清晰作答:“尚芳剑,芳香的芳,宝剑的剑。”米薇乐不可支:“你爸爸怎么给你起一这么土的名儿?”我费力地笑笑,气息微弱,“没办法,那个年代……流行什么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能把两句诗整合到一起,我觉得我爸爸还是挺艺术的。”米薇吐了下舌头,“不该打断你,你继续你的艺术人生。”那个叫周静宜的女人把我寄养在刘锡仁家里,每年给他一笔钱,让他供我上小学,上初中。我十四年里见了周静宜三面。我感谢她,我把我所有珍贵的东西拿出来感谢她——我采的草药,我画的画,我用崭新的一分钱叠成的手工艺品……她什么都不收,只是叮嘱我好好读书。看得出,她很喜欢我。她说待我年满十六周岁就安排我离开家,去她的城市读高中。如果成绩好的话,她还会出资让我读大学。”后来计划提前了,因为我上初三的那一年寒假我偷偷去邮局给她打了通电话。我问她,我会怀孕吗?她说当然。我一下子就哭了,断断续续地跟她说:

    “我一猜就是这样,她们都说只要男的跟女的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觉,女的就会怀孕。”周静宜吓了一跳,她问:“你跟谁睡觉了?”我说:“刘锡仁的儿子,今年十三,每每他父母外出,他就脱光了衣服爬到我床上,强迫我跟他睡觉。”她又问:“你们俩是怎么睡的?”我说:“睡觉啊!就是睡觉呗!他搂着我,不让我动,还隔着衬衣蹭来蹭去的……”周静宜告诉我:第一,我不会怀孕;第二,我不必担心,她很快就来接我。

    那一年我十四周岁,我被一台四个圈的大黑车接出了矿山,接到了A市。

    周静宜在A市定居,做一些钢材生意。

    那是尚芳剑第一次走出矿山来到大城市,尽管那时的钢城比最辉煌的年代已略显萧条,但在乡下妹尚芳剑的眼中,那里简直是她不敢企及如今却又触手可及的天堂。周静宜带她喝了次下午茶。那一回,拘谨的尚芳剑盯着自己的脚尖儿,连头都不敢抬。周静宜年近四十,美丽依旧,只不过眼里的锋芒有些钝化了。女人处在她那个年龄和她那个地位,多半是心力交瘁的。整个过程中,尚芳剑只主动说了一句话,她问周静宜,自己该怎么报答她。“您帮助我,是人情;不帮,是本分。您和您先生并不欠我什么,即便曾经欠过,也还清了。”周静宜面对懂事的尚芳剑淡然一笑:“那就冲人情二字好了。我们投缘,你又是个上进的好孩子。我务必得这样。”尚芳剑说:“可我没什么可以拿来报答您的,即便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您也看不上眼。”周静宜回答:“如果你觉得报答能让你好过一点,那就记上一笔账权当你先欠着我的好了。我是个生意人,每一笔投资都要看重回报的。”就因为这一句话,我被罩了一层莫名的压力。别人念高中考大学是为了理想。而我,或许也是理想,是一种和债捆绑在一起的理想。

    周静宜为我租了房,办了借读。隔一段时间,她会让她的司机送来生活费。

    起初我以为他就是她的司机,就连她请我吃饭的时候,他都肃然等在车里。可有一次我在楼上不经意地窥见那个男人和周静宜在车子里缠绵拥吻,我才知道这个女人也是不甘寂寞的。

    那一年我作为插班生考上了市重点高中,X中,个子也蹿到了一米六五。

    我的高一和高二都在平静中度过,除了成绩比较突出,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土了吧唧、只会用帆布鞋配校服的女生。我自幼就是个拘谨而孤僻的人,那不是先天的——我绝不相信一个跟男人私奔的女人能生出什么安分守己的女儿。

    但是,我需要承认后天的烙印太强大了。没人教我,我四岁的时候才学会说话。

    我没有一个伙伴、一样玩具,我是个学习的机器,因为只有解题的时候,我才能找到一种类似于玩智力游戏一样的快乐。久而久之,我就成了那个样子,很冷,不解风情,甚至迟钝。我朋友很少,偶尔,会有两个女生在落单的时候找我一起上厕所。至于早恋,就更没可能了。

    升入高三。有两件事让全校轰动。一件是,我从高二开始保持的月考年级第一名已经连续累计达14次。另一件更具有爆炸性,周静宜的“司机”在校门口送钱给我的画面,被我的同学们尽收眼底。起初我也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甚至有人疯传某高三女生用援助交际的方式筹取学费的时候我还煞有介事地凑过去问她是谁。

    她是谁?没人给出具体的答案。

    那模糊的答案呢?那女生系孤儿一名;成绩不错,连续十四次的月考第一;仗着自己有早熟的思想和更早熟的身材……我怎么凑过去的又怎么凑回来了。

    我蒙着被子偷偷哭了一个晚上。我恨周静宜。她找了个方便偷情的司机不说,还非让他开着烧包的车子招摇地来学校给我送生活费,还非在刚下晚自习门庭若市的时间段,还非要字正腔圆地把信封递给我说“这是你上个月的生活费”,还非要在我鞠躬说谢谢之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没关系,你应得的”……我心痛地想,这回再也没有女生找我上厕所了。
白领情缘美丽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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