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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西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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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山做得那么大!请问高总又是来办什么事情呢?”

    几句话正好拍在马屁上,高总很受用,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在这买了两个矿,这次过来是签订《勘察合同》的,哈哈,罗总也是股东,你不知道吗?”

    罗东的重心也转移到西部了?难道他不在深圳也来兰州了?刘流不能说自己不知道,那样太丢兄弟的情分了,他含糊地点了点头。高总问:“这段时间总是联系不上罗总,他去哪啦?”

    原来他和罗东并没有联系,刘流答道:“他去国外了,我没有具体的联系方式。”

    高总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又问:“你到这里来,肯定也是搞矿,你的矿在哪里?”

    刘流说了实话,高总吃惊地说:“真的吗?英雄所见略同啊,我的矿也在神曲县!”

    刘流更加想不到,高总说有麻烦可以找他,他在神曲县也有关系,肯定用得着。刘流当然求之不得,忙要请他喝酒。高总大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桑坝沟村里来人了,晚上要请他们吃饭,说完就走了。在遥远的西部也能遇上熟人,刘流暗自叹息这是不是缘分?高总提到了桑坝沟,这个名字耳熟得很,想到张猛给他的资料,他发现高总的金矿紧挨着乔拉金矿,缘分啊!这就更加令他感慨了。

    办公楼是一栋很老的苏式建筑,层高壁厚,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顶楼,寒风吹到脸上,他才从迷糊中醒过来。他又拨罗东的电话,依旧不通,他越来越不明白罗东是战略性的撤退,还是被逼走他乡。

    谢天谢地,化验室的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清理去年的样品,积累起来的小样堆满了一屋子。刘流二话没说在如山的样品堆里翻了起来,直到天黑的时候才找到封在牛皮信封里的一小袋样品,编号准确无误。他交了钱做一个全分析,这才摇晃着走出化验中心办公室。自从踏入矿山行业以来,他的脑子里充斥着金子、矿脉走向、安全开采等问题,现在他身心俱疲,恨不得大声喊叫才好。有时他想象牛大伟那样没心没肺可能要好受些。尹重打电话来说:“流哥,西部冒险要搞到一千万以上的资金,搞不到就回来算了。”

    尹重最大的缺点是有时候很不知趣,他和牛大伟不顾天寒地冻跑来挖金子,他却说起了风凉话,刘流臭骂了他一顿。尹重被骂心里窝着火,又向罗丹发泄了一通,罗丹指着他说:“你这猪脑子是该反省了……”

    刘流回到宾馆,发现房间里面坐了一个身穿皮大衣的陌生人,牛大伟正和他相谈甚欢。他提高了警惕,心里在责怪牛大伟也太不想事了。黑衣人似乎有军人气质,比牛大伟还高半个头,宽宽的额头,眼睛明亮得可以见到刘流自己的影子。他向刘流迎了上来,不管刘流同不同意,只是一个劲地握住了刘流的手,一边笑道:“师弟你好!呵呵,蛮精神的,老师没看错人啊!”

    刘流冷冷地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

    牛大伟窜过来,把他俩的手重新拉在一起,笑道:“我郑重地介绍一下,这是彭总,胡总工的学生。你号称是神探的关门弟子,原来是吹牛的啊?”

    刘流恍然大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后问道:“你好,没听老爷子说起过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黑衣人“哈哈”大笑:“我姓彭,你和我通过电话啊,你忘了吗?”

    他的笑声爽朗,更像出身行伍了,刘流暗想:莫非彭总出自哪个神秘的部队?

    牛大伟卖起了关子:“彭总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了吧?”

    今天发生了太多怪事,刘流坐在床上,示意他说下去,彭总说:“还是我来告诉你答案吧,你知道老师的外号叫做‘地质神探’,其实你还不了解老师的分析能力堪比福尔摩斯,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就拿你来兰州这件事说,老师早就发现了你在收集神曲县的地质资料,向他打听这边的地质情况。呵呵,你自己暴露了目标,老师几十年的阅历还能看不出来?他关心你,不放心你,小师弟,我真的很羡慕你啊。”

    刘流的目光盯着那几个大信封,心里暖融融的,胡总工见到的矿业大亨无数,却独自欣赏他这个门外汉,除了他的所作所为之外别无其他了。彭总说:“是的,你犟得像头驴,偏偏老师就很欣赏你的驴脾气,这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啊!其实老师早就知道乔拉金矿了,很奇怪吧?当初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你媳妇儿就请教过老师乔拉金矿的价值,当你在中州寸步难行的时候,你来西部发展是必然的,只是老师猜不透你会以怎样的方式来,花多大的代价来!”

    胡总工的关心无微不至,刘流有想给他打电话的冲动。彭总胖胖的脸上透露出一种自信,不怒自威,牛大伟心里说不愧是当领导的。彭总拍了拍刘流的头说:“来吧,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不必客气。”

    刘流没有急着提问,从包里拿出一块老黑茶递给彭总,说是给师兄的见面礼。彭总笑着收下了,不等他表示感谢刘流便问道:“师兄,我想知道乔拉金矿的资源情况,你熟悉这里,应该知道实情。”

    彭总说:“乔拉金矿位于岷山成矿带上,从构造学的角度来说有生成大型金矿的可能,附近几个金矿规模都还可以,从位置来看,乔拉金矿位于成矿带中断,应该还不错。”

    牛大伟使劲捅了捅刘流,脸上放出光彩。

    彭总又说:“但是,乔拉金矿的地质工作程度很低,仅仅有几处矿脉露头而已,如果你们要大规模地搞堆浸选矿,我看有点操之过急,起码没有搞清楚主矿体在哪里就开始采矿带有盲目性。”

    牛大伟相信眼见为实,插了一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彭总见无法说服他,便不再说什么。刘流拿出那份化验报告,并说已经找到了复样,正在化验有害元素的含量,也介绍了牛大伟找到的那块还有明金的矿样。彭总又说:“其实,神曲县最有名的是砂金矿!在历史上,川甘地区有名的砂金矿就在乔拉山附近,这一矿区砂金成矿的原因与巴颜喀拉山这座古金山的明金崩析有关,自它形成以来的三亿五千万年中,经过多次沉降和断裂变化,带动了龙门山脉西北的地壳产生了许多并行的褶皱和断裂,于是水流在此受阻,夹有大量黄金的泥沙在此沉积,所以形成了规模巨大的砂金矿体,但是当年发现的砂金矿肯定已经开采殆尽了。你们要注意与之平行的小断裂、小褶皱,这些地方肯定还有砂金矿矿体存在,这些资料我随后都可以给你们。”

    牛大伟面露喜色,大言不惭地说:“你这么了解,干脆指明砂金矿在哪儿,我们去挖不就可以了?”

    彭总并没有给他答案,打了一个请的手势:“正好有个矿老板请我吃清真餐,我们一起去,也算是给他个面子吧。”

    5

    牛大伟冲刘流眨了眨眼,意思是你师兄还真小气,做顺水人情谁不会啊?

    彭总拉开门走在前面,迎面碰上了多吉,他的头上热腾腾地冒着汗,脸上却很沮丧。刘流说找不到车不奇怪,总会有办法的。多吉不理会彭总,惴惴地说:“桑坝沟村的人来了,他们很厉害……”

    不待他说完,牛大伟拉着他就走。多吉现在是与雀儿村沟通的桥梁,牛大伟对他很客气,刘流忙问道:“桑坝沟的人有什么不对劲吗?你好像很紧张。”

    牛大伟不以为然,催他赶紧上彭总的车。彭总的路虎越野车停在门口,很打眼,牛大伟悄悄地对刘流说:“难道彭总要开这部车送我们过腊子口?那里没有下雪也算是险地,红军当年打下腊子口就是从悬崖绝壁上两面夹击才大功告成的。”

    彭总说:“晚上是中州来的高总请桑坝沟的人吃饭,你们是老熟人,没必要客气。”

    多吉打开车门要下车,彭总说:“你们要在雀儿村和桑坝沟之间施工,和他们打交道是避免不了的,迟见不如早见,别看高总牛哄哄的,要开矿也有求于‘地头蛇’,你们看看他们商谈的结果,也好提前准备。”

    彭总请客原来另有深意,刘流没想到到兰州的第一天就进入了角色,强打精神把多吉拉了回来。牛大伟问:“彭总你怎么会认识高老板?”

    彭总边倒车边说:“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啊,本来那个矿我们也想买,当时我们击退了中金黄金和山东黄金两家大公司的竞价,满以为手到擒来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被高总钻了空子,他出了高价抢了先。自那以后我们就认识了,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像蛮汉,其实心细如发,比猴子还精。”

    吃饭的地方位于西关十字附近的一个穆斯林餐厅,一进门就见到“此餐厅谢绝抽烟、饮酒”,牛大伟很生气,站在门外抽闷烟。不知道高总是为了节约还是有其他目的选择了这里,此时他正与三个穿着土气、脸色黝黑的人相谈正欢,见到刘流和彭总同时进来倒是一愣。彭总指着刘流说:“高总,给你带来一位朋友。”

    高总哈哈大笑,示意刘流入座。桑坝沟的三个村民见到彭总马上站了起来,争着和他握手问好,彭总坐下,意味深长地看了高总一眼。彭总喝了口大麦茶,对为首的汉子说:“杨十九,高总在你们那里开矿,请你们去矿里干活,你们不支持,还漫天要价,这也太不明智了吧?”

    叫做杨十九的汉子着急了,忙解释道:“彭总,我们不知道你和高总熟,要是知道你和高总是朋友,我们哪敢啊!”

    刘流看明白了,高总是请彭总出面为他排忧解难的。没想到彭总在桑坝沟有如此高的威望,刘流越来越看不懂了。手抓羊羔肉上来了,高总招呼着在座的先吃,彭总又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变得不讲道理了呢?”

    杨十九看了一眼两位同伴,征得他俩的同意后说:“高总请的杨把头无缘无故暴病死了,后来杨把头的弟弟又摔断了腿,村里人说杨把头那么好的身体怎么会得病?他弟弟的摩托驾驶技术一流居然会翻车。他们两兄弟出事时黑云遮月,地动山摇,大家一致认为他俩引来外人得罪了神灵,所以才遭到报应。彭总,村里决定要高总每个月交两百万元,并不是真的要钱,而是不想让他开矿得罪神灵,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服务员又上来了一道新疆大盘鸡,多吉悄悄对刘流说:“他们说得神乎其神,还不是为了要钱……”

    杨十九瞪了他一眼,多吉马上不敢说话了。刘流心想我们在雀儿村搞大堆场,如果村里也要求交钱,那怎么玩得下去?他夹了一块土豆塞进嘴里,如同嚼蜡。多吉拉了拉刘流的手,示意他出去说话。门口,多吉仍旧气愤难消:“大哥,他们肯定是赌博输了钱,到兰州来是躲债的,你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

    正好牛大伟进来了,刘流拍了拍多吉说看我收拾他们。进了包房,彭总说:“神曲县位于地震带上,小型地震频发是正常的,我在的时候不也经常乌云遮月吗?这都是很正常的自然现在,不构成理由,我看还有其他原因。”

    杨十九的脸色难看起来,欲言又止。高总抓着一大块手抓羊肉咬了两口说:“不是我不给钱,是你们的要价太高,我做不下去啊!”

    杨十九的脸上又活泛起来,并不认同高总的观点。刘流脑子里出现了鹰嘴崖的一幕幕,突然对高总说道:“高总,州里面不是要派驻工作组吗?由州人大常委会主任担任工作组组长,公安局政委为副组长,我看你还是不要叫他们来了,大家有事好商量嘛。”

    杨十九的脸色又不自在起来,高总在大口吃肉,胡乱地点着头,直到咽下去满嘴羊肉才答道:“是的,我正为这事伤脑筋呢,你说让他们来吧,显得我们之间有隔阂,不让他们来吧,又显得不体谅政府的关心,唉,难办啊!”

    杨十九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冷地说:“让他们来吧,我们又没有杀人放火。”

    刘流见效果不佳,借着去夹烤羊腿的时机积极地思考对策,如果不一下子浇灭他的气势,以后会是个大麻烦。高总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稳住了阵脚提起了一件事:“县公安局张政委说无缘无故要两百万,是敲诈行为,他要立案,前几天还征询我的意见……”

    高总于轻描淡写之间就扭转了局势,彭总本来愤愤不平的脸恢复了平静。杨十九坐不住了,看得出来他极不甘心,刘流想笑却不敢,忙又去夹凉拌苦菊,却发现面前的盘子上已经摆满了菜。杨十九说:“高总,你硬是要和我们过不去的话,你们真的不怕……”

    彭总这时开口,带着明显的西北口音:“我说老杨啊,你不要胡来啊,现在是法治社会,国家鼓励开采金矿,你要是纯粹为了赚取暴利,只怕政府不答应。”

    喝了一口茶,他继续说道:“高总,老杨,我建议你们之间的矛盾采取这样的方案解决,你们看行不行?第一,高总在探矿阶段还是按月支付村里几万块钱意思一下,等到采矿阶段再增加额度;第二,在探矿阶段村里全力配合,不得人为阻拦。老杨,你看远些。”

    杨十九摇头,刘流抢先解释道:“探矿阶段好比去找一只下金蛋的鸡,你把鸡给杀了,还不是做了亏本生意?”

    高总很满意刘流的解释,猛拍了一下桌子,吓了杨十九一大跳,高总的嗓门很大:“这样老杨,咱们别说几万块,我每个月给村里十万块,你不准再封路。”

    一下子涨到十万块,高总太急了!彭总面带愠色。贼精的高总,原来是请彭总来做说客的,自己也不免被彭总牵着鼻子走,刘流总算明白了彭总的良苦用心:速战速决,绝不拖泥带水。刘流又想罗东和务实的高总合作,两百万投资绝对物有所值。多吉刚才提醒杨十九缺钱,他忙要高总当场给钱,并且签订协议。牛大伟白了他一眼,意思是协议有什么用,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牛大伟不知道来龙去脉,刘流当然不予理睬。

    高总当然明白刘流的意思,马上吩咐助手拿钱、起草协议。五万块钱到手,杨十九不那么强硬了,带头举起了茶杯,还说要换个地方去喝酒,高总马上同意了。彭总说由他来请客给小师弟接风,高总一直打听刘流是怎么认识彭总的,这回对刘流更加亲热了,不仅是刘流刚才为他解了围,他还想继续和刘流讨论成立工作组的问题。他飞快地抓起大衣拉着刘流就出了门,也不管助手还趴在桌子上草拟协议。

    出了门,低温冻得骨头都发痛,几个人冷得跳了起来。高总要杨十九等人先行上了他的保时捷卡宴,他附在刘流耳边说:“刘总,江湖上说你是当今的韦小宝,我看传说不是假的,我怎么就想不出工作组这一招呢?还是你厉害!”

    刘流受宠若惊,答道:“这一招你得用到极致,可以考虑立案抓人,不然他们随时会变卦,他们要两百万你有证据没有?”

    高总说:“有啊,上回我去县里和他们谈判,整个过程都录了音。”

    刘流说:“那就好办了……”

    高总心情大好,得意地开车走了。雪地上只留下他一个人,经过刚才那场戏,他意识到雀儿村和桑坝沟的人都不好打交道,化验报告显示乔拉金矿的情况并不好,唯一的希望是找到牛大伟的采样点。这时电话响了,是苏荃:“老大,告诉你一个消息,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说……”

    她改口称他为老大,刘流觉得那么亲切和自然。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现在吞吞吐吐不干脆,莫非刘艳贵的病情加重了?顾不得什么老大不老大,他急问:“到底什么事?快说啊!”

    苏荃仿佛看到了他在电话那头着急上火的样子,隔了一会儿才说:“周姐出事了!对于你是好消息,可我觉得很难受,她毕竟是我姐啊。”

    这大概是很多天以来刘流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静等她发表感慨,虽然迫切想知道真相。电话那头,苏荃的眼圈红了:“兆丰投资违规发布虚假消息的事情被曝光了,香港那边冻结了他们的海外账户,周姐面临商业欺诈的指控!你知道香港那边的监管还是蛮严的。现在,她委托朱总全权处理一切事务,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估计是躲起来了。”

    刘流问:“朱总是谁?”

    苏荃说:“朱总是周红的老公,你不认识,现在深圳。听周老爷子的意思是想要你回来帮忙,兆丰投资暗藏危机,前景不妙啊!老大,你在那边还好吗?”

    太冷了,牛大伟拉着他坐到彭总的路虎上,刘流说:“与虎谋皮,我不回去。”

    苏荃说:“是啊,他们的做法有点出格了,这次老爷子掉了泪,当着我的面!他想请你回来,帮他卖掉鹰嘴崖金矿,你熟悉这一行。”

    刘流对周老爷子不感兴趣,他最关心一个问题:“知道是谁举报的吗?不会赖上我吧?”

    苏荃说:“老爷子分析了,他认为不可能是你,嫌疑最大的是云麓之鹰。老爷子要收购他的矿权,他不同意,自然是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两方都把报告送到了市里和国土资源厅,刘厅长私下和我说,闹得他脑袋都痛。”

    牛大伟想和苏荃说几句话,被刘流挡住了,苏荃又说:“老爷子说了,如果你不回来,他就干脆把鹰嘴崖金矿转让给云麓之鹰!老大,鹰嘴崖金矿也是你的心血,你的办法多,再考虑一下啊。”

    车里也冷,刘流换了一只手拿电话说:“你的建议我会考虑,我们‘三一集团’你最小,我们以后都叫你老四,你听听,多亲切啊!”

    电话里,苏荃笑了,笑得不带一点儿瑕疵,笑了一阵以后她挂了电话,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车里,牛大伟问彭总:“老彭你怎么会认识杨十九他们啊?看样子和他们很熟。”

    彭总冲着车外吼了一嗓子,然后说:“西部矿业有多家下属公司,当年我是勘查公司的负责人,桑坝沟的五口水井都是我打出来的,不认识他们就奇怪了。”

    多吉解释说:“我们那边不缺水,但重金属含量高都不能喝,彭总给我们打井,建希望小学,给孩子们上课,我们都认识他。”

    彭总加快了车速:“神曲县被誉为藏乡江南,可惜污染太严重。”

    有个问题刘流很关心,高总的麻烦他也有,他问多吉:“我们在雀儿村范围开矿,你们村里人是不是也会要很多钱?”

    多吉想了想说:“要钱倒不会,问题是我们的后山有一个山洞,传说是宗喀巴大师落脚休息的地方,金矿就在山洞对面,要在那里动土,需要征得庙里同意,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说服活佛吧。”

    彭总听后,脸色凝重,他点起一支飞天兰州烟,转头对刘流说:“其实你没有必要待在兰州等,购买氰化钠和爆炸物品的手续我都可以帮你办好。”

    刘流说:“不光只是这些,我必须要与村里达成协议才能彻底放心。”

    夜幕下,月亮远远地挂在如漆般的黑幕上,刘流心里在盘算着要和高总谈一下相互协作的事情。多吉说:“大哥,明晚的月亮是12年以来最大最圆的,因为月球距离地球最近。这种天象各大寺庙都会举行法事,你们来对时候了。”

    刘流不知他是何用意,拿起电话打回家,赵四阿婆说自从多吉走后刘艳贵又恢复了原样,医生说病情有变坏的趋势。他又打电话向主治医师确认,放下电话他不由得问自己:该怎么办?

    多吉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他的肩,双手合十:“大哥,我陪你去一趟拉卜楞寺吧,这是个好机会。”

    彭总说:“呼图克图是蒙语长寿之人的意思,是清朝授予蒙、藏地区喇嘛教上层大活佛的称号,活佛深得密宗真传,只要心诚,会感动佛的!藏医经典《四部医典》中记载,人有四百零四种病,归根结底总离不开寒热两症,你也别太着急,老师交代过,我安排一下,明天就去。”

    6

    拉卜楞寺距离兰州两百多公里,这里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六大寺院之一,规模仅次于拉萨的布达拉宫,创始人是宗喀巴大师,“格鲁”一词汉译为善规,指该派倡导僧人应严守戒律。拉卜愣是藏语“拉章”的转音,意为佛宫的所在之地,寺庙的位置同时也是县城的所在地。汽车行驶在西部宽阔的路上,不时有清真寺和喇嘛庙从车窗外一闪而过。道路两旁是被白雪覆盖的山坡,成群的牦牛翻开积雪大嚼着草根,密集而巨大的秃鹫群翱翔在山尖,不时传过来几声啸叫。多吉提醒说:“在藏区,有的地方的传统是水葬,你们不能随便去捉鱼,否则会很不吉利。”所有的一切让刘流和牛大伟感到新奇,海拔在增高,他俩的神经也渐渐地兴奋起来。

    靠近县城,街道整齐而洁净,两旁是清一色的藏式建筑:金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和蓝色的窗棂。小河上方,远处天空格外的蓝。藏胞们和身着黄色僧袍的喇嘛们混在一起,向着远方巨大的鎏金铜瓦顶方向行进,场面煞是壮观。

    整个庙宇群建在三面环山的河谷之中,气势恢宏,路过腰身饰满经文的八座白塔,彭总介绍说:“全寺有六座经堂,四座佛堂,中小殿堂无数,这里有制度完善的佛学院,下设有四个分院,包括医学院。”

    多吉昨晚沐浴熏香,此刻神情端庄肃穆,不多会就消失在一片红墙绿瓦之中,他说先去打听活佛今天的行程安排。牛大伟凝视着挂满各色经幡的殿堂、金光闪闪的梁柱,问:“缘分是什么?”

    刘流答:“在你我和胡总工、刘厅长、刘艳贵、苏荃、弟兄们之间,你不觉得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吗?这根线把我们连在一起,相识相知,这就是缘分!”

    牛大伟说:“最好弄一根线把我和苏小姐连在一起,你想想办法。”

    彭总不满于他的嘻嘻哈哈,皱起了眉头,刘流本想踹牛大伟一脚,见状只好作罢。寺庙之间的空地上,冰雪被清扫到了一旁,奇怪的是路面没有打水泥,但一行人的鞋子上并没有沾上泥浆,这就有点神奇了。又转过几间佛殿,多吉回来了,一脸沮丧:“我问过了,活佛今天不见客。”

    彭总听后抬手看了看表,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人群之中。

    头戴黄色僧帽的喇嘛们不时从身旁走过,刘流决定不再闲逛了,站在一棵核桃树下看着人来人往。

    没过多久,彭总领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年喇嘛过来,刘流双手合十迎了上去,大师回礼,彭总特意看了牛大伟一眼,介绍说:“大师是活佛的随伺长,现在就带我们过去拜见活佛,你们要注意礼节,千万不可高声喧哗。”

    前方是一座鎏金铜瓦屋顶的雄伟大殿,大师说那是释迦牟尼殿,二楼供奉有释迦牟尼金佛等佛家重宝,众人闻听,肃然起敬。绕过释迦牟尼殿,大师带着他们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平房,示意他们稍等。

    刘流带来了刘艳贵随身佩戴的小玉佛,包里装着采来的“水晶猛虎”,玉佛是想请活佛开光的,另外一件是准备献给活佛的见面礼。多吉拿出了洁白的哈达,几个人纷纷效仿,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那神圣的一刻。置身于此地心里空旷而肃静,刘流隐约感到胸前的天珠在跳动,里面仿佛有个精灵要破壳而出。

    前方的门缓缓地打开了,大师招手要他们过去,告诫他们见了活佛的诸多注意事项,众人频频点头,天珠反而安静了。大师在前面带路,显得那样从容淡定,彭总躬身跟上,回头小声赞叹道:“生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就是佛家的真谛,世人有几人能够做到?”

    院子里一尘不染,几棵爬地松依旧青翠欲滴,一头雄狮般的黑色藏獒立在门前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不敢大声出气。大师停在正中的大门前,小声说了几句话,他说的是藏语,谁也听不懂。大门打开了,大师躬身作势请一行人进去,虔诚至极。

    屋内很宽敞,并没有想象的那样豪华,仅仅挂着三五条经幡,藏式茶几上摆放着转轮、铃铛等几样法器,活佛端坐在靠窗的炕上,招手示意他们围坐过去,面前一圈坐垫,大师示意他们先行礼,然后才可以屈膝而坐。偷眼看去,活佛约有七十多岁,深深的皱纹刻在一张清瘦的脸上,脸上荡漾着笑容。出乎意料,活佛不待他们行三拜大礼就开口了:“彭先生,欢迎你们!”

    原来活佛认识彭总,刘流不紧张了,缓慢地抬起了头。彭总匍匐在地上叩三个头,轻声说:“活佛您老人家好,我带朋友来看您了。”

    多吉完全爬到地上,全身伸直,接着爬起又趴下,刘流照样学样,显得笨手笨脚的十分滑稽。三拜之后,活佛慈祥的目光依次从众人脸上扫过,彭总一一作了介绍。

    随伺长大师又小声说了几句话,活佛点了点头,向彭总伸出了手,彭总见状忙把头凑上前去,活佛轻按他的头顶,嘴里念念有词,开始了传说中的摸顶赐福。仪式完毕,彭总献上了哈达,活佛行了佛家之礼后笑着收下了,彭总移开身子,示意刘流坐到活佛面前。刘流坐过去,活佛凝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如清澈无邪的佛光照射进大脑,刘流混沌的世界渐渐地变得明朗起来。活佛直言道:“刘先生,你有很重的心事,让你的欲望之火自生自灭吧,这是从凡俗中解脱出来的唯一之法。”

    刘流双手捧着“水晶猛虎”托过头顶,呈到活佛面前,活佛轻轻摇了摇头,轻抚着眼前的宝贝念了一段经后推了回来。“活佛不收?”刘流的背心冒出了汗。活佛往前俯下了身体,双手捧着刘流的头,活佛的额头贴紧住刘流的额头,多吉轻叫了一声:“灌顶!”

    一股暖流涌了过来,霎时,刘流感觉体内的寒气虚火一扫而散,通体如沐春风。空旷而悠远的梵音在耳旁响起,渐渐地化作一轮初升的太阳照遍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闪着金光的金子、寒光凛凛的砍刀、一张张各色表情的熟人的脸浮现了出来,他们纵横交织,爱与恨相互缠绕,搅得他心烦意乱。他的意识在佛光的引领下从心的深处被唤醒,并且不断得到加强。对与错,是与非如过眼云烟般消失,脑子里最终空无一物。活佛轻吹一口气,灌顶结束了,刘流精神焕发,他深深地匍匐在地上,像多吉一样行了拜谢礼。

    活佛叮嘱道:“忍辱之苦,肉体之苦加持于你,请记住,我佛与你同在!”

    刘流不太明白言外之意,暗自谨记在心,又拿出小玉佛请活佛开光,活佛愉快地答应了。厅房里,神奇的梵音再次响起。

    他的愿望基本实现了,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佛家的宽容和仁慈。什么黄金!什么金脉!此刻都离他很远。他感觉自己变得强大了,思维更加活跃和清晰了,不由得跟着默念六字真言。待活佛开光完毕,他恭敬地问道:“活佛,我未婚妻身患重病,请您救救她吧!”

    活佛闭目沉思,多吉很紧张,不安起来。隔了很久,活佛睁开眼睛,指了指他胸前佩戴的天珠,它的气息猛然增强,刘流感觉它更加纯净而无瑕了。活佛双手合十说道:“世间之事均有定数,她的救命良药在于你的机缘,刘先生,你有佛缘,会悟到的。”

    “机缘”似乎是把“钥匙”,一把解救她的钥匙,这把钥匙必须要他自己去寻找,是含有黄金的藏药,还是所谓的藏地“生死书”?该不该来西部也是个问题。他冥思苦想起来,一时不得要领。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众人都得到活佛的赐福,意识到是时候告别活佛了。走出大门,天边竟然出现了一道彩虹,刘流握紧了小玉佛,七色霞光映在玉佛上,他仿佛见到刘艳贵向他走来,不禁感叹万分。牛大伟悄悄地对刘流说:“如果雀儿村里的藏胞们不同意我们采矿,我们来请活佛帮帮忙啊。”

    彭总不满地说道:“你啊,别玷污了活佛!”

    牛大伟不服,讽刺道:“办不到算了,没必要说大道理吧。”

    上了车,刘流意外地接到了云麓之鹰的电话:“朋友,你在哪里?我请你泡吧,你敢来吗?”

    他不像以前那般幽默了,言语直接,语气很硬,明显带着挑战。刘流顿时火起,立即予以反击,话到嘴边却突然忍住了。“让你的欲望自生自灭!”活佛的话如醍醐灌顶般倾泻出来,他改口道:“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电话那边没有马上回应,短暂的沉默以后老外也改了口:“谢谢,我很好,我在酒吧定了位子,邀请的都是些新老朋友,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我希望你能来,也欢迎罗总来。”

    他不认识罗东,平白无故找罗东干啥呢?刘流婉拒,怎么也放心不下。罗东独自操作的几件事情都瞒着他们兄弟,刘流越来越觉得不了解罗东了,希望他不要再出事就好。

    回到兰州,高总兴冲冲地打电话过来请吃饭,他和村里签订了协议,杨十九这次很听话,拿了钱就走了。在著名的兰州铁桥旁一家新疆酒楼,高总当地的朋友请来维吾尔族姑娘助兴,一行人围桌在羊毛毯上盯着矮桌上油光发亮的烤全羊出神。冬不拉奏响了,姑娘们跳起了欢快的民族舞,扫清了障碍的高总异常兴奋,一不留神就喝多了,搂着刘流的脖子告诉他一件事:罗总趁着云麓之鹰回国的这段时间,于去年年底受让了中加公司小股东赵海20%的股权!这事只有他知道。刘流总算明白了罗东走之前的种种反常行为,怪不得他要借高利贷,云麓之鹰也要找他,原来他早已布下了一枚棋子,一枚对他至关重要的棋子!

    罗东与狼共舞,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马上告知了尹重。罗东失踪以后,尹重一直不能原谅自己曾与他意见相左而愧疚。音乐逐渐冷清下来,高总竟然抱着一只烤羊头睡着了。刘流站起来伸直坐得发麻的腿,窗外是冰封的黄河河段,不知为何,此时就连牛大伟也为罗东担心起来。
白领情缘美丽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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