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将路川请到书房之中,屏退左右,一躬到地,“求先生教我。”
路川就是一愣,“王爷这是何意?”
宁王哭诉道:“方才在大殿,小王不敢说啊,实际上小王对当今万岁的所作所为是十分的不赞同,他宠信八虎,重用刘瑾,陷害忠良,鱼肉百姓,早晚有一天大明朝的江山是要毁在他手的啊,小王想起这件事就食之无味,夜不能寐呀。说实话小王犹豫并非贪生怕死,奈何手下外无良将攻杀战守,内无贤臣出谋划策,小王孤家寡人,又生性驽钝,不知该如何处之,故此还请先生教我。”
路川闻言频频点头,等他说完了,路川说道:“我乃江湖一介草莽,比不得张良韩信,更不是卧龙凤雏,治国安天下的良策我想不出来,不过呢,有几点建议还能与王驾千岁一同参详参详。”
“先生请讲,小王洗耳恭听。”
“首先我问王驾千岁,卫队屯田的许可您有没有?”
“有,近两年南昌府匪寇为患,我上表求下来了。”
“那就好,有卫队屯田的许可,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您要以捕盗捉贼为名,张贴告示,招募兵丁。不过不能让朝廷知道实际招募的人数,故此王驾千岁要动土木,在王府地下打出一片天地,操练兵卒,打造兵器盔甲,攻城器械。为了掩人耳目,最好在王府旁边再修建一座乐坊,吹吹打打,声音就传不出去了。在内积蓄力量,在外还要搞好关系,上不能得罪驾前红人,下不能与地方官员为仇,像江西巡抚,江西按察使等人,您一定要拉拢过来,倘若拉拢不过来,最好想办法换掉。想要起事,后方必须安宁,既然有匪寇为患,不妨顺便以此为名,将江西一带大小山寨都收编整齐。等这些事做完,想必王爷的力量也就足够了,到时候调冷龙岭的弟兄偷入顺天府,占领涿州,屯兵房山,攻其必救。王驾千岁再率重兵顺江而下战南京,走徐州,北上直捣黄龙,大事可成。不过就像您说的,外无良将攻杀战守,内无贤臣出谋划策不成,我给王爷举荐几人,一是我师兄王守仁,曾任兵部武选司主事,后因与刘瑾不睦,被贬贵州龙场驿丞,此人胸怀天下,腹有良谋,可为王爷之子房;二是我大哥,冷龙岭大寨主玉龙仙客摘星手杨穆,此人熟读兵书,武艺高强,攻杀战守,斗引埋伏无一不通,可统领千军万马,有大帅之才;三是严嵩,字惟中,号介溪,家住江西袁州府分宜县,现在家中养病,此人有公辅之才,堪比萧和;四是我二哥风仙救度参阎罗丁钰丁志坚,此人天资聪颖,有急智,可为军师;五是我四哥诗酒琴棋消玉剑谭鹤鸣谭九天,此人在刺探军情方面很有一手。”
“那前部正印先锋官一职,先生可有推荐?”
路川笑而不答。
两人又详谈了许久,一直等了掌灯之后,路川起身告辞,宁王挽留不下,这才亲自将其送出王府,再三拜谢。
等路川走了,宁王回到书房,扳了一下书架上的金麒麟,暗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
“王爷,怎么样,我说的不假吧?”
“哎呀,小王真是服了,你们兄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六弟这般年纪就有如此见识,真是小王之幸,天下之幸啊。”
此人并非旁人,正是冷龙岭的大爷杨穆。
杨穆笑道:“王爷,我六弟可不光是有见识,你当他为何不说谁能胜任前部正印先锋官一职?”
“哦,小王正有疑惑,不知为何?”
杨穆哈哈大笑,“因为最能胜任的就是他自己啊。我六弟的外公便是画戟森森镇八荒姚魏姚老英雄,祖传一条大戟,堪称马上的翘楚。我六弟自幼深得两辈真传,别看在步下称得上侠客,马上更是骁勇无敌的将军。此外,他熟谙兵家之道,逢山开道,遇水架桥,不费吹灰之力。您说,还有比他更好的人选吗?”
宁王抚掌大笑,两人怎么议论暂且不提,却说路川,回到住处也没说自己干什么去了,跟几位兄弟闲聊了一会,回到自己房中,站桩练功,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起身,七匹快马直奔袁州。
袁州府治下有宜春、分宜、万载和萍乡,路川等人说是要到袁州府,实际要去的却不是府治宜春,而是分宜县。
兄弟七人下马进了县城,正顺大街走着,就见前面不远处围着一群老百姓,路川不知是什么事,便派王守章前去查看,不过是王守章回来,笑道:“世兄,没啥事,就是个赌鬼,欠了钱正被宝局的人按在地上揍呢。”
路川闻言就是一愣,急忙问道:“此人是不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看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年纪我不清楚,没看着脸,不过身材是挺结实的,看起来跟个大狗熊差不过。”
路川看了王守仁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分别将马交给蒋秋生颜嘉定,二人迈步就挤进了人群。进去一看,哎哟,四五个人正收拾一个人,那还得了?路川厉声断喝,“官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他的内功多深厚?这一嗓子都压过了整条街的声音,短暂的安静之后,围观的老百姓一哄而散,就剩下宝局里的这几位了。别看赌博这玩意也犯法,但开宝局的人大多都和官府勾搭在一起,故此他们见着官差还不怕。只见为首之人笑着迎了上来,“各位老爷,不知有何贵干啊。”
路川把眼一瞪,“说了抓差办案,啰嗦什么?”
“老爷,小人开宝局可是官准立案的,不知您是抓什么差,办什么案啊?”
路川心说话,看看,历代禁止赌钱,轻则罚金配遣,重则处斩,到这儿就变成官准立案的了?不用问,地方上的狗官也没少了捞钱!
不过人家说了是官准立案的,他也不好发火,故此说道:“开宝局不犯法,打人也不犯法吗?”
“老爷容禀,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这小子欠了我们的钱,我们打他那是给他留了情了,要不扭送官府,还能有他个好吗?怎么这您也怪我们的不是呢?”
话音未落,路川啪一声就给他来了个嘴巴子,打得那人准了两圈,差点没趴在地上,嘴角血就淌下来了。
“你……你怎么打人?”
“打你?打你怎么地?你先打官司吧你!别以为给你们分宜县的知县送了礼就保险了,分宜县的知县是谁?老子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路川这就咋呼起来了。
不过不别看他咋呼得凶,暗地里直冲王守仁使眼色,王守仁多聪明,一看就知道路川唱的什么戏,赶紧在一旁拦劝,“兄弟,别别别,犯得着跟这些人闹气吗?咱们还是办咱们的正事要紧,守章!还不把要犯熊壁南拿下!”
王守章也明白事,上去二话不说,把熊壁南从地上拽起来,按着脖子就给拿下了。
路川也看演得差不多了,狠狠瞪了宝局众人一眼,一摆手,“走,回京!”
他走了,宝局众人可吓坏了,心说话,正心里犯嘀咕,就见王守仁迎面走了过来。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姓任,排行在二,大家都叫我冯二。”
“哦,冯二。我说冯二,你跟这熊壁南有什么关系?”
“没没没,小人跟他没半点关系。”
“没关系最好,要不然你也得跟着打官司。这熊壁南乃是朝廷的要犯,我们是秘密抓捕于他,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你既然见着了……”
“小人看见了也烂在肚子里,打死都不敢往外说。”
“嗯,算你明白事。也希望你心口如一,如若不然,小心你全家人的脑袋!”
说罢扬长而去。
等出了城门,到了树林里,王守章乐开了,看着路王二人笑道:“我说大哥,路大哥,您二位这配合不错啊,瞪眼说瞎话,一唱一和,瞧把那帮人给吓得,好悬没尿了裤子。我算是学下了,等有机会我也试试。”
王守仁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学下什么了?就你这两下子糊得了谁?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说着他便给众人讲了讲他和路川、江彬怎么在衢州假扮锦衣卫,怎么糊弄衢州各级官员,怎么和真的锦衣卫对弈的事,众人听闻是无不称奇啊,等再看王守章,眼神里的崇拜就更重了。
不过路川没说话,乐呵呵来到熊壁南的面前。熊壁南早就认出他来了,只因方才在城中,说话不那么方便,这才没有相认。此时见路川向自己走来,心里一高兴,咧着大嘴笑开了,刚想说话,冷不防啪啪两声,左右脸颊各重重挨了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