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大事,苗淑碟又岂会放心让小丫头自作主张?
李云风到底是小看了面前小丫头的魄力,也小看了小丫头护住的心情。
原本只是为了应付苗淑碟而准备好的一肚子话,这会儿面对着小丫头竟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看来小丫头这次是瞒着她家小姐单独偷偷溜出来的了。
李云风依旧假装瘫靠在墙上,他那只藏在袖中的右手紧了紧,死死的握住一块绣有一株大红色山茶花的绣帕,绣帕里面包裹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笺纸。
牢狱内,躲在一侧的两人当中,陈文突然心中一紧,暗道一声,“遭了。”
出酒肆大门的那会儿,陈文在看到那张单薄的身影的时候曾出现过片刻的恍惚,回来的时候只顾叮嘱王三小心行事,竟是忘了告诉李云风来人只是那个小丫头。
之前班头叮嘱过自己的话语怎么偏偏就忘了呢?陈文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旁边的张四瞧出不对劲,轻轻碰了他一下。
牢狱那边,李云风重新整理起思绪,应付起翠玉来。
大约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后,小丫头止住了哭声,手里无故多了一张绣帕。
牢狱的大门那边响起了脚步声,翠玉将那张绣帕藏在袖中,在随着王三出去的时候依旧恋恋不舍,看的李云风好一阵的内疚。
躲在一侧的两人摒声敛息,听到那小丫头在出门的时候嘴里不住念叨,“是了,找小姐,小姐应该是有办法的。”
小丫头到底还是年轻,这会儿怕是已经乱了方寸,恐怕连她自己都想不到,曾因不想让自家小姐帮自己找哥哥而去欠下陈文人情的那个小姑娘,一去不复返了。
翠玉在出了衙门后已经是快临近夜幕了,小丫头心情复杂,思绪乱飞,一副急急的慌不择路的样子。
在西边的那轮红日渐沉下去的时候,之前还倔强映照着天际的那抹晚霞和映照着大地的那抹余晖开始一起没了脾气,像是失落的少年少女被母亲训斥着赶紧回家,也都慢慢的消失在人间大地。
月亮姑娘开始淘气的要出门。
府衙另一头的某个角落里,一个躲在渐黑夜幕中的驼背汉子总算等到了要等到的人,在看到那个背影走出县衙后,就一路慢悠悠的尾随而去。
他想看看,小小丫头来府衙所谓何事?更想看看小小丫头这会儿究竟住在哪里?又在干些什么?可曾过的好吗?
驼背汉子闲庭信步,他根本就不怕跟丢,一来是小丫头脚力不行,二来是因为在城北那边扶住小小丫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她身上种下了一种涎香,味道极淡。
汉子袖子一抖,一只拇指大小翅膀泛着磷光的小蝶晃晃悠悠,朝着小丫头离去的方向飘摇而去。
他很开心,开心的是,不想之前听闻被牙婆拐走的小小丫头还留在落叶城。
他很生气,生气的是,衙门前的那三个衙役既然惹的小小丫头哭了不说,还敢让小小丫头对着他们磕头。
真是死有余辜。
所以当汉子悄悄路过县衙的时候,他看着那两个值岗衙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两个死人,一般无二。
翠玉一路向着醉花楼走去,小丫头一阵摸索,从袖中掏出了那张绣帕,她认得这是自家小姐最爱的山茶绣帕巾,只是小丫头这会心情低落,完全不去想如何这帕巾就到了李公子手里。
渐黑的官道上,行人三三两两,一张四四方方的笺纸飘摇落下,小丫头丝毫不觉。
远在后头的汉子微微蹙眉,在路过的时候,他给俯身拾了起来。
笺纸上写着几句诗,字迹结体匀整、秀逸多姿,看似出自女儿家的手笔。
汉子有些讶异,小小丫头几年没见,竟是写的出一手好字。
在一细看,汉子神色便有些古怪,小小丫头原来是会情郎来了?
县衙的牢狱那边,在送走小丫头翠玉过后,李云风有些愁闷,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会脱离掌控。
躲在一旁的陈文和张四原本是想从两人的对话中看能否知道些更多的内幕,结果却大失所望。
驼背汉子跟着小丫头一路往城北而去,越是临近城北,汉子脸色越是难看,直到亲眼见到小丫头走进那条临着醉花楼的巷子,看着她敲响那扇后门的进去的时候,汉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
依稀记得几天前,他在这里撞见了一个时瘦皮后猴子,也是在这里,无意间瞧见了巷子里那对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现在来看,当时的那个女子莫不就是。。。。。
驼背汉子越想脸色越是难看,如果不是满是沟壑纵横,疤痕虬结的丑陋面庞让人很难看出神情,这会儿的汉子应该是愤怒了。
远在前方不远处的城北门张贴的那张告示上,画像上的那个平头男子就是那天巷子里出现的那个男人,一袭青衫。
遥想年轻的时候,宋怀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这里边的故事,驼背汉子似乎有些了然了。
翠玉在狗儿开门后,就径直往自家的暖香阁而去。
曲折回廊的庭院上空,飘飘摇摇的飞着一只蝴蝶,磷翅振动,就像是团簇在一起的几只萤火虫。
在小丫头敲响暖香阁的正门入内后,一只蝴蝶就这么趴在一扇糊着鱼鳞格子白砂纸的窗户上。
静谧的夜色里,波光粼粼的格子砂纸上,卧着两瓣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