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我便踩着朝霞下了山。
这一路走来,看的是山中更浓的雾气,确实有一种仙家圣地的感觉。就是这七里的台阶实在是太多了,一般的凡人跟本受不了,昨天来那个胡三木匠后半程也是被何宝给背上来的。那定真子难怪到死也穷困潦倒,这地方选的简直没人性,缺乏客户心理调研。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等师父说完,我的想法就像刚毕业的秀才一样单纯而可笑,看似很有道理,也分析的对,可实际上呢,考虑所欠缺的实在是太多了。
昨晚师父否定了我的想法,他说:“这山越高,阶梯越多,越使上山人显得更加虔诚。你可知道有些风景区人们游山玩水,即便再走上十里也不会觉得太累,那是因为什么?”
我张口答道:“那是因为人们心情愉快。”
孔知笑了笑:“嗯,那如果我让上山的不仅心情愉快,还有更多好处,那他们还会觉得累吗?”
“可是如何才能做到呢?”
“这个就是咱们易数门的本事,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你只要把三月城的情况调查清楚即可,谁家最富,谁家最穷,谁家有老人谁家有孩子,谁家有举人秀才童生的,都给我搞清楚。富的富到什么程度,做什么生意的,年收入大概多少,家中成员情况。这三月城有几条街几道巷,多少条狗,多少个铺子,包子铺铁匠铺裁缝铺,同一种铺子又有多少个,唱戏的、说书的,就算是有算卦的看风水的竞争对手也要搞清楚,谁家的饼香谁家的猪臭谁家的公鸡霸道,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还有最好能给我绘个三月城的地图。这也是为什么为师要给你七天的时间。”
我点头应是:“是,师父,徒儿一定完成任务。”
“那你可有计划?”
“徒儿没有计划,一切见机行事!”
“不错,有点我孔知的样子了。其实任何计划都不如随机应变来的实在,随便一个参数就可能打乱计划,最好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这是易数门人最基本的素质,当然了,大的作局还是要计划的。”
师父肯定完我,接着讲解台阶的事:“徒儿,这台阶除了这一点外,还有个妙用,就是爬山的人再怎么说也会很累,需要休息,休息他不能光坐着呀,得躺着,躺着不敬神灵,也不好,所以只能坐着,可是坐着还是很累呀,那就要干什么呢?喝水、吃饭,还有呢,少有的几张躺椅就显得十分金贵了。累急了的人还不愿意下山,就会在咱们这里住下,这一住就要收费,消耗品也收费,烧的香也就更多,香的成本是很低的,这里面呀,全是利润,再许个愿,求个签儿的,那赚头就更多了。”
师父很高兴,然后喘了口气,接着讲道:“还有,找师父算卦问前程的爬山都会累得蒙圈,蒙圈知道啥意思吧?是咱们易数门的暗语,就是累得大脑不分路,思维混乱,这时我套他们的话,每个问题,他们陪同来的亲人也会有表情变化,给他们算卦也就易如反掌了,只要你跟我学久了,你也易如反掌。”
“太好了,徒儿愚钝,只想着别人怎么累,却没想到道观、寺庙建在高山上原来有这么多好处。”
我边走边回忆着昨晚师父讲的话,真的是妙不可言。还是那句话:孔知就是孔知,无所不知。
……
此时正值春季烂漫季节,漫山遍野的花草,香气让你无处躲藏,只能享受在香味的海洋里,徜徉着自己的神经和细胞。蝴蝶、蜜蜂、甚至丑丑的蜘蛛都变得十分可爱,露珠落地砸中的蚂蚁,慌乱着寻找曾经的来路,它们像是神话世界里的精灵,畅快的享受着阳光雨露。
下山时能从半山腰看到三月城,自然而然的我就找到了。这一路有早起的马车赶路,似乎是去临城赶集。师父说要在这里坐镇三至四年,静等战争过去,三四年后我也会成为英俊少年了。既然这三四年就在这生活了,这三月城我还真要好好调查一番。至于师父说的战争能不能过去,他也没准,毕竟那都是大门大派,仙皇一族乃至各路王者们的事。
三月城大门打开,看来这里离战争前线太远,也没什么山匪骚扰,平时就这样敞开着,想必城里也有强悍的缉妖使坐镇,不然又怎么会如此。果不其然,进城没几步便到了缉妖使府邸,门前两头大石狮子,匾额巨大,上写五个大字:三月缉妖府。红粉院墙有两人高,墙头有符文浮动,这符文也就我们修士能看到,平民是看不见的。
过了府邸就是一个十字路口,纵深看去,三月城着实不小,纵横交错数条街道,竟然一眼没有看到尽头,我暗暗叫苦,这七天就调查清楚着实有点难了。
刚走过两条街道,拐弯处跑过来一个小子,比我高半头,这小子半蒙着面,衣衫褴褛,手中抓着两个馒头,手指却很突兀的白嫩,像是勤洗手的样子。他一下撞到了我的怀里,然后又不管不顾地趔趄着匆忙拣起馒头就跑了。接着我听到不远处的一个早餐店老板在叫骂:“小兔崽子,又偷我的馒头。”
哈哈,是个惯偷,不过那老板也就是叫骂两声就不再追究了,八成也是习惯了。一个凡人想撞到我那是非常难的,除非我愿意,我这一被撞自然是学的师父在七里山台阶上被撞的那一幕,或许能撞出一个金山银山来。
我脑袋灵光一显,有了,我转身跟踪那个小乞丐,小乞丐一路七拐八拐进了城西一所废弃的房子里,见他关了门,我才翻身从墙头跃入,我走到后窗户处,从窗缝里看他做什么。
房屋陈设十分简单破旧,有一口掉了碴儿的水缸,只能盛半缸水,我刚才路过院子时也看到有一口破井。一张草席,一个破桌子一个破旧的长条板凳,墙上还挂着一件破衣服,墙角戳着扫帚、矬子,门口还有两双鞋,都是很轻便的布鞋,水缸不远处有个洗脸盆架在一个烂掉了渣的木头架子上。
他用一个豁牙子碗盛了一碗水,啃馒头喝凉水。吃完后,才倒在草席上喘着粗气,可能是刚才跑的急了的事。
如果我贸然进入,他一定会受到惊吓,好吧,我还是堂堂正正的出现比较好,我猫步潜行到前门,轻轻敲门,用我正在变音期的嗓音问道:“有人吗?”
听到里面“扑棱”一声,我知道他是警觉地坐了起来,他静听了一会,然后站起,轻轻问道:“谁呀?”
我听他声音略带尖细,还挺好听的,便说道:“我是路过的小道士,求碗水喝。”
他来到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看,这样的细节当然躲不过我一个修士的眼睛。看了会,他才“吱呀”一声打开门。
我一看,眼前是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除了双手白皙外,整个就是一个小泥球,衣服上尽是补丁。
我口中念道:“无量天尊!小道路过此地,口渴难耐,求碗水喝。”
这都是师父教我的,和尚念阿弥陀佛,而道士则念无量天尊。
“呀,原来是个小道士,我这有水,只是碗太破了,你就将就一下吧!”他说着递过来一个破碗,我舀了碗水,咕咚咕咚煞有介事的喝了,像是很口渴的样子。
我喝完水说道:“我是从上云观来的,这一路下山比上山还累,又没地方休息,施主,是否能让我休息会?”
他犹豫了一下又打量了我一番,估摸着是见我白白净净的好像不是坏人,便说道:“那就休息会吧。不过,上云观我没听说过。”
“之前叫七里观,我们大师伯刚刚坐化,我师父现在是观主,改名叫上云观了。”
“七里观,咳,那破地方,三月城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个什么定真子的道士,给人算过卦,结果算的不准,还把人给算死了,名声臭的很,改名就对了。不过话说,改名似乎也没用吧。你们呀,我看趁早下山,都不如摆个卦摊儿,还能赚点饭钱。”
我假装尴尬地挠挠头,暗暗吃惊,看来跟来是对了,这个小乞丐对三月城很是熟悉。
“你不知道,我们师父可比那定真子厉害多了,神算不说,而且道法通玄,法力通天,无所不能。”
“你呀,别吹了,无所不能,还能把你累够呛,直接吹口气你就不下山了。”
我一寻思也对,这小乞丐还挺聪敏,看来是久混于市井锻炼出来的,长的比我高半头,应该比我大一两岁吧,不过他的手为什么那么细嫩呢?
我盯着他的手,这个细节被他发现了,而且我不止一次的看,让他把手缩了回去,他慌张地说道:“你要休息好了就快点走吧,我这里又臭又脏,可装不下你这名师的高徒。”
我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说道:“在下小道云中子,师尊定元子一直教导我说不要欠人的,欠的多了就会有损修行,所以这一两银子就是给你的水钱,希望不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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