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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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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她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把手做成兰花指的式样,拿着戏曲份儿(她以前学过),依次指着自己身体上被说到的各个部位,迎着我火辣辣的目光,走到我近前,在我向她伸出手去,就要够到她的一刹那,抬手给了我一记耳光:去你妈的,看什么看!

    我刚要说什么,她用手一指洗手间:你去对着镜子看看,看看你那一脸馋相儿,像作家吗像作家吗?你的严肃呢,你的深沉呢,你的话语权呢,你的灵感呢,我告你,今儿你非得给我做出个才气横溢的样子才行,要不老娘就不让你近身——话音未落,一头栽到床上,迅速钻进被单,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别怕,你消费得起——今晚我大减价,来吧——

    对于这样的姑娘,你能说她什么呢?说她可爱?说她特别?说她聪明伶俐?说她漂亮迷人?说她妖里妖气?说她令人兴奋?说她不同凡响?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是另一种花朵,鲜艳夺目,亮丽无比,就像炸开的五光十色的焰火一样叫人叹为观止,她所展示的大胆粗俗和下流是那么得体,所有经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自然而然,生动有趣,完美无缺——除了叫她天仙以外,我想不到还有更恰当的称呼。

    以后的事情我记不住了,但有一件我记得,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我由于心慌意乱,差点接着问出多少钱这句话来。

    第095页

    你必须给我表演坐怀不乱,必须表演,现在就演,马上就演,立刻就演——来来来——别构思啊别构思,再构就假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陈小露还在跟我逗,她似乎是一台永不休止的发动机,可以没完没了地飞速转动,这是另一个迷人的陈小露,说实话,我早就被她完全弄晕了。

    但是,光把我弄晕对她来讲还远远不够,她还要与我谈论别的东西,因此,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每人都两眼布满血丝,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还在没完没了地聊天,我躺在床上,抽着烟,她躺在我旁边,头枕在我胸前,手指不是摆弄放在我肚皮上的烟灰缸,就是在我胸前划来划去。

    你知道吗,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长着丁香,把回忆和**参合在一起,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这是谁说的?她问。

    ts艾略特。我答道。

    风吹得很轻快,吹送我回家走,爱尔兰的小孩,你在哪里逗留?——这是谁?

    ts艾略特。

    去年你种在花园里的尸首,它发芽了吗?今年会开花吗?——这是谁?

    ts艾略特?

    今晚我精神很坏,是的,很坏,陪着我。跟我说话。为什么总不说话。说啊。你在想什么,想什么?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谁?

    不知道。

    还作家呢——这都不知道,告诉你吧——还是ts艾略特。

    我也喜欢过艾略特。

    又装。

    我讨厌女诗人。

    你骗我。

    写东西的女的里面我喜欢吴尔夫,她后来疯了,跳河自杀——

    还有女的自杀吗?

    我记不得了。

    女的就是不行,连自杀都比男的差——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会自杀也不一定会写文章。

    同性恋呢?

    我喜欢的作家大多是同性恋。

    谁是同性恋呀?有谁呀?

    毛姆就是。

    还有呢?

    纪德。

    还有呢?

    多了去了——普鲁斯特。

    普鲁斯特是同性恋?

    当然了,不仅同性恋,还是受虐待狂呢,据说,他晚上老找纪德聊同性恋的事儿,也许在王尔德快死的时候还去看过王尔德。

    讲讲,讲讲。

    我都记不得了。

    他们怎么同性恋呀?

    我又不是,怎么知道?

    你想想,想想嘛——普鲁斯特怎么同性恋?

    据说,他弄几个男妓关在他的房间里,白天也不许走,谁要是走,就得向他请假,讲明理由,有的小男孩受不了跟他在一起,账也不结,就跑了,他就会感到非常悲伤,于是就把悲伤写在小说里,据说,为了写出真情实感,他才这样做的。

    真的?

    我是在他传记里看的。

    你爱看王朔吗?

    王朔的书我看过一半吧。

    怎么样?

    够贫的。

    你说王朔是同性恋吗?

    不知道,没听人说起过。

    我上学的时候,特爱看王朔小说,我们宿舍有一个女孩,睡我上铺,看王朔简直看疯了,一会儿哭一会笑,跟个疯子似的,她长得挺漂亮的,那时候她要是遇上王朔,肯定会跟他睡觉,你信吗?

    我不知道。

    你以后不许写王朔那种书骗小姑娘,听见了吗?

    我不会写他那种书。

    我告诉你啊——你应该写村上春树那种,你看过村上春树吗?

    看过《跳跳跳》。

    《挪威森林》你没看?

    我有,还没来得及看。

    回去看,回去看,特来劲,真的特来劲。

    我现在很少看小说,我写剧本,小说写的很少。

    别写剧本了,写剧本不好,你应该写小说。

    写小说无法生活。

    你真没出息。

    没办法。

    没办法也要写小说。

    钱怎么办?

    借呀——笨蛋。

    开始还可能有人借你,时间长了,就没戏了。

    我借你,只要你写小说——他们说你会写小说。

    我想想吧。

    我从小就想跟作家混,看着他写小说。

    你够怪的。

    我告诉你,要是你写小说,我就帮你找编辑发表。

    你想什么呢——编辑怎么会听你的?

    笨蛋,我跟他睡觉呀!——他要是不发,我就跟他睡觉,看他发不发——

    要是编辑是女的呢?

    笨蛋!找男编辑啊!

    我觉得你干得出来。

    是——我干得出来,这对我太容易了。

    你别这样——你要是跟编辑睡觉,我就不写小说了。

    那好吧,你要是觉得用不着我,就自己跟他们睡吧。

    我?——算了吧。

    你放心吧,我就是跟编辑睡了,也不会告诉你。

    你——你为什么要让我写小说呢?

    如果连小说都不写,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呀!

    要是你愿意跟我一起混,我就写小说。

    真的?

    真的。

    你说话算数啊。

    我不会骗你。

    现在我告诉你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就跟你睡觉吧——我读过你的小说,你写的长篇我在大庆家看过,是我让大庆把你介绍给我的——不知为什么,看了你写的小说就想跟你睡觉。

    你这人太怪了。

    你是怎么开始写小说的?

    说起来话长。

    说说。说说。

    我上高中时,和外校的一个女孩混,我给她写诗,后来,开始写小说,有一天,她对我说,现在你小,是我的小作家,你属于我,以后等你长大了,成了大作家,就不属于我了。她的话虽然听起来很酸,却让我很感动,就开始写了。

    她呢?

    谁?

    跟你说这话的女孩?

    早跟我掰了。

    为什么?

    看不上我呗。

    是你甩的人家吧?

    不是。

    又骗我——你能不能对我说点真话。

    我没骗你。

    哎,我问你,她是不是你写的阿莱呀?

    不是。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一上大学就掰了。

    那阿莱呢?

    那是我上大学认识的。

    她漂亮吗?

    一般。

    你喜欢她吗?

    那当然。

    她为什么不跟你好了呢?

    是我甩了她。

    又骗人。

    我没骗你,我说过,我不会骗你——

    那么,以后我也不会骗你。

    第096页

    那个在饭店客房里的夜晚,我认为是个了不起的夜晚,我永远不会忘记。

    第097页

    一切都是偶然的,就像是愿望达成,就像忘记失望,就像被踩死在行人脚下的蚂蚁,就像与行星相撞的慧星,就像盛开的红玫瑰,就像被风吹散的晚霞,就像被云遮住的月亮,就像身边的地狱。

    如果我不会回忆,不会阅读由文字书写的历史,不会观察现实,就会认为一切都是必然的,偶然便失去力量,多少次,在梦中,我仿佛置身于一团飞速旋转的火球之内,突然之间,火熄灭了,我被烧成了一股随风飘扬的轻烟,我洋洋洒洒、我茫茫然然,我不知所终。

    我自己有一本字典,随着年龄增长,很多字词都被我从其中——划去,这些字词对我不再具有意义,天长日久,我的字典越来越薄,终于变成一页,而那一页也被我一分再分,最后只剩下一个词对我具有意义,那就是烦恼,它是我的朋友,每天与我窃窃私语,即使在梦里,也从未止息。与陈小露度过饭店里的一夜后,我的朋友突然不辞而别,渺无音信,这反倒让我惶惶不安起来。

    我说过,我一直背对生活,我的一切存在于生活的背面,我喜欢生活的背面,我站在那里,把生活变出的戏法逐个拆穿,并从中获得无聊的快乐,但是,那个夜晚,使我激动的夜晚,却让我宁愿相信假相而不顾真实,那一夜,我与陈小露来到窗前,拉开窗帘,一边乱搞一边遥望夜空,夜空黑暗而宁静,漂亮得难以形容,一轮丝毫没有缺损的圆月悬浮在空中,颜色澄黄,如同一滴巨大而混浊的眼泪,陈小露的两只柔软的**就趴伏在冰凉坚硬的窗台之上,而她望向月亮的眼睛则比月亮还要清澈明亮,我听到她轻声呻吟,如泣如诉,就像从天空中落下的音乐一样虚无飘渺。

    第098页

    二十个避孕套使完了,十集剧本写完了,用了十五天,这是我在那个郊外饭店住的所有时间,十五个白天和十五个黑夜,比白纸还要洁白的白天以及比墨还要黑的黑夜,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它自己的重量和体积,每一分每一秒都放置恰当、都精确无误,如同一首乐曲的每一个四分八分音符,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从天堂降落的会舞蹈会嬉戏的精灵,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每一秒,都长着的透明而清新的翅膀,都念着可爱而迷人咒语,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每一秒,无论是廉价的化纤地毯,还是洗得不干净的床单,还是怪里怪气的饭菜,还是电视里刺耳的声音,还是服务员的不合身的制服,还是玩不过去的电子游戏,还是温度过低的游泳池的池水,还是土里土气的花园,还是每日配给的淡而无味的劣制茶叶,还是酸倒金牙的情话,还是荒唐骗人的许诺,都无法让我抹去对快乐的感觉——十五天,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每一秒组成的十五天。

    第099页

    十五天后,我结束工作,收好东西,领到报酬,打道回府。

    陈小露开着车,我带着她的小而又小的墨镜,录音机里放着王靖雯的歌,后备箱里装着我的行李,我们就这样一路驶回北京,就如同从彼岸驶回此岸,就如同从梦境驶回现实。

    第100页

    汽车停在我家楼下,我刚要下车拿行李,陈小露一把拉住我,我停止动作,回头望向她。

    我就不上去了。

    为什么?

    我还有点别的事。

    要我帮忙吗?

    不要,我自己的事。

    那么,我等你电话。

    陈小露一愣,转眼笑了起来。

    你还真想跟我同啊?

    她说话有很多习惯,比如把同居说成同,把学英语说成学英等等。

    你什么意思?

    陈小露再次笑了起来:算了吧,要不了几天你就烦我了。

    我忍着行不行?

    那我烦你呢?

    你也忍着点儿。

    我问你,这半个月操我还没操够?

    没有。

    看我看没看够?

    没有。

    去你妈的吧,骗谁呀?

    去你妈的——没骗你。

    得了吧,十五天!一个作家,就是操艾玛纽·贝阿也操够了——要不你就不是作家。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作家,但我会开始写作。

    你把我话当真了?

    我自己想写。

    回去写吧,我真的要走了。她看看表,突然做出一种不耐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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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领情缘美丽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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