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呵。”锦瑟轻笑了一声,一滴冰凉的眼泪自眼角滑落,“我当时一时冲动。其实我该只把你自己推下来的,我真是傻,何苦搭上自己这条命!”
“倒真是个傻丫头。”苏墨声音微微低了两分。
“苏墨。”她又唤他,“若你为我姐姐死了,你会觉得不甘心么?”
“会。”苏墨回答得不紧不慢,然而语气却极为肯定。
会么?既然会不甘心,那是不是便说明,他心中的负疚其实没有那么重?如果心里的负疚不重,那是不是说明,姐姐的死,并非一定与他有干系?
锦瑟脑中一片混乱,胡乱的想着一些东西,想着想着脑子便再度沉重起来,又一次失去知觉。
苏墨似是察觉到她又昏过去了,摸黑将自己的大氅重新盖好在她身上,自己仍旧只坐在原处。
天亮时锦瑟又一次醒了过来,睁开眼,当先瞧见的便是苏墨。
他正动手解着身上的外袍,解开以后,便毫不犹豫的从里衣上撕下了一根长长的布条,抬眸见锦瑟睁眼望着他,他也神色如初,只是凑近了锦瑟一些,微微扶起她的头,将布条仔细的缠在她头上。
锦瑟这才察觉自己额上有些黏糊的温热,正是昨天半夜被撞的那里:“我流血了?”
“嗯。”苏墨应了一声,迅速将她额上流血的地方包扎好。
锦瑟蓦地轻笑了一声:“包扎又有什么用呢?早晚,我们还是得死在这里。”
苏墨也笑了起来:“不包扎又怎么办呢?我怕小丫头会哭。”
锦瑟脸上的笑还来不及收回便僵住了,先前还晶亮的眼眸,一瞬间就变得暗淡无光起来。她仿佛忽然察觉到苏墨的大氅还在自己身上,于是拼尽身上的力气捞起大氅扔向苏墨:“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苏墨将大氅接入怀中,末了,却仍是淡淡一笑:“这不着天不挨地的山洞里只你我二人,我不待你好,又能待谁好?”
他重新将大氅披回锦瑟身上,锦瑟还想再扔,却已经使不出力气,唯有僵硬的躺在那里。
锦瑟不说话,苏墨便也不开口。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一躺一坐,互不相干,仿佛已经如此情形之下,两人依旧能好不尴尬的相处。
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锦瑟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不喜这样的安静,于是她又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再次入夜时,锦瑟便发起了烧,高热不退,而她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喃喃的说着胡话。
“娘……”她喃喃的唤着,而后低诉,“爹爹不疼我……”
“姐姐没了……”
“他是坏人……”
她隔很久才说一句,每说完一句,便是一阵长长的呜咽,本就发着烧,加上不断落泪,眼睛很快便红肿起来。
苏墨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可是伸手却触到一片湿,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手来,将锦瑟揽进了自己怀中。
人体终究比冰凉的地面暖和得多,锦瑟靠进他怀中之后,仿佛是舒服了许多,呜咽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姐夫……”也不知过去多久,锦瑟忽然又喃喃的开口唤了一声。
苏墨微微有丝恍惚,只以为她醒了:“嗯?”
却半晌没有回答,苏墨这才记起她还在发烧,伸手一探,发觉她额上已经微微有了汗意,这才微微定下心神。
“姐夫……”许久过后,锦瑟却突然又唤了一声,隔了许久,才又有下文,“你很好……姐姐说你很好……”
苏墨抱着她,只觉得鼻端总是隐隐约约飘过铃兰的香气,良久之后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可是姐姐死了……你都不难过……”她声音中蓦然又带了哭腔,“你不好,你一点都不好……”
“嗯,我不好。”苏墨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片刻之后,锦瑟却顺过了他的话:“……我不好……我知道你不好……可我还总想你……”
“嗯。”他仍然只是应答,末了,低低加了一句,“傻丫头。”
呆在这山洞中,无水无粮,根本不知道能撑多久,加上锦瑟病情来势汹汹,苏墨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让锦瑟少说话,能撑多久是多久。可是锦瑟却总是不乖,口中一直喃喃,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苏墨想尽办法,终于缓缓印上锦瑟的唇时,锦瑟安静了。
“好好睡,姐夫在这里。”他松开她,将她的脸放到自己颈窝处,低声道。
锦瑟自此便安静下来,乖乖窝在他怀中,陷入了沉睡。
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温暖亦足以使苏墨睡着,是以第二日,当锦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苏墨近在眼前的容颜。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他怀中,只觉得难受,全身上下,五脏六腑仿佛都难受。
她本想拉着苏墨痛痛快快的死,却万万没有想到,死到临头,自己还要受这样的折磨,而且,她还有些懦弱的怕起死来。
然而到底还是与他死在一处,大概,她其实并不需要这么怕。
“姐夫……”她艰难的唤了一声,却在苏墨睁开眼前,便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高床软枕,暖玉生香。
锦瑟不知道,原来人死之后,会是这样舒服的一件事。
她神思昏昏,躺在又软和又温暖的被衾之中,依稀还记起山洞中的那种痛苦,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