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倚水榭阑干,将一袋鱼食撒入池中,成群的锦鲤立时游过来争抢不休。倾城抬头,阳光暖融融的洒在身上,刺眼的光线使得她眯了眯眼,倦意上头。
这样好吃懒做的日子,真是有些无聊啊。
回想起离开红人馆的那天,那热闹的场面仿佛如在昨日,居然已经过了很久。
他离开的第二天,一辆黑漆马车停在红人馆前,侍卫长手持官文来接她。
马车上一个烫金的烙印,那是太平王府的徽记,无人不识。
因为天还亮着,红人馆的小倌们梳洗未起,一群面容姣好的男人蓬头垢面,争相而出,纷纷凭栏张望,表情皆是目瞪口呆。
倾城的调/教手段闻名清平里,秦楼楚馆林立的清平里,倾城的罪奴身份和她的手段一样有名。太平王府好大的手笔,竟然消了她的罪籍,转为平民?并且还接她入府?
众多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唯有年轻的红人馆主负手微笑,对她从容叮嘱:“好好过日子。”风尘多年,她仍能独善其身,少不了这个男人的援手,只是不知道现在无聊透顶毫无刺激的清闲日子,是不是他想要她过的“好日子”?
倾城幽幽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身边小桌正熬着的药汁,估摸着火候到了,便又往里添上两味药,加一瓢无根水。
独家秘方的伤药膏。最好的灵芝雪莲人参虫草等名贵药材使劲往里扔,最后也只能喂得出一小盅。如果不是这人确实需要,而且有钱,她一辈子也不想熬这么奢侈的药膏。
“姑娘。”
倾城正熬着药,顺便晒着太阳、喂着鱼,听见背后有人叫她,于是回头。
那是一个娉婷婀娜的少女,乌发如瀑,飘逸的纱裙包裹着曼妙的身姿。少女手上举着一个红漆托盘,这是汉时古物,托盘之上是一个琉璃盏,盏上盛着满满当当的珍珠,几乎快要掉出来。
南浦合珠,颗颗圆润,大如龙眼。天生圆润的珍珠已是万中得一,要大到这种程度的珍珠,百万之中才得一粒了。
更何况它们是少见的黑珍珠。
“是九公子命奴婢送来。”少女的嗓音轻轻柔柔,婷婷跪下,双手举盘,将琉璃盏中黑珍珠递到倾城面前。琉璃盏本身晶莹剔透,略带橙黄,不但不会夺取黑珍珠的光彩,还会衬得它更加夺目。
只是,倾城脸上并无喜色,反倒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人,活得未免太过精致了些。
即便平日送件礼物,他也要用最合适的器物承装,不仅要名贵,还要能凸显礼物的美,各处细节,无一不讲究。
这样的事,偶尔一次倒是惊喜,但若这人时常不在,却还坚持每日派人如此送礼,任谁也会审美疲劳的。昨日是蜀中雪缎,今日是黑珍珠,明日或许又是大宛汗血马,再后日……这人似是极喜欢送她礼物,天马行空,看似毫无章法,却又个个名贵,件件精致,无一不是投她所好。
他认为她喜欢黑色,故而连珍珠也要挑色泽最上乘的黑珍珠。即便太平王府能富可敌国,也不是这种挥霍法子吧?
倾城又叹了口气。
扫了一眼仍恭敬地跪在地上的侍女。侍女的姿态是如此符合礼仪,却突兀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这是一个不甘的信号。
倾城笑了一下。
太平王府中侍女个个娇俏貌美,跪在她面前的这一个,其姿容仪态在成群的美貌侍女中依然算得上出色,虽因府中规矩甚严,她行事如谨,但心中难免存着向上爬的想法。
太平王长年见不到人,府中一切大小事务皆听世子命令,虽然世子也常常不在,但年轻英俊、武功高超又神秘莫测的世子,怎么能够不激起少女们的幻想?
更何况世子未曾纳过一房通房,起居自律,洁身自好,对女子而已,这样的男人,堪称良配。
或许很多人都想不通,为什么世子会把一个红人馆的调/教姑姑赎出,大费周章消去她的罪籍,对她的要求无一不满足,日日送礼不断,百般宠爱。
但没有人敢对宫九的决定提出异议。
倾城端起那盏琉璃盏,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一颗颗润泽乌黑的珍珠,随即将它重新放回托盘,淡淡道:“拿回去。”
“是,姑娘。”送礼多次,侍女当然知道“拿回去”的意思。她恭谨地答道,转身的瞬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偷瞧了一眼倾城。
倾城倾城,人如其名。能被九公子看上的女人,自是绝美的容颜,托腮凭栏,明眸半眯,不经意间的慵懒风情,便是女子看见也易沉醉。但七年风尘磋磨,这个女人的青春不再,幽深的目光里满是历经沧桑的透彻,令人看着心惊又害怕,不敢与其对视。
比起鲜嫩多汁如水蜜桃一样的少女,她已经过了容颜最美的盛开之际,九公子为何看上一个逐渐凋谢的美人?
侍女不甘且困惑地退去。
无论如何,九公子的女人,谁也不能对她不敬,除非不想要命。
按照倾城的吩咐,侍女将这盏珍珠放入倾城的院中库房。库房里已经堆了很多东西,任意捡出来一样,无一不名贵,有的已经蒙尘,可见主人对待这些宝贝多么漫不经心。
一盅药膏制成,已经落日西斜。
倾城百无聊赖地在院中漫步,推开库房,见里头堆积如山的礼物,居然多半都是黑色为主,乌鸦鸦的一片,看得人眼晕,禁不住想揉揉太阳穴。
虽然她爱着黑衣,却并不代表她真的喜欢自己所有的东西全是黑色的。
连问也不问,便执拗地认为理应如此,该说太平王世子傲慢呢,还是幼稚呢?
其实,她最不喜欢的颜色就是黑色。
当年满门惨遭灭绝,只留她一人幸存。那日的厅堂,乌鸦鸦地停满棺材,父母,兄弟,姐妹,叔叔伯伯,姑姑婶婶……漆黑压抑的画面如同醒不来的噩梦。故而,自那日起她便固执地只着黑衣——这和棺椁一样的色彩,仿佛这样做便能与家人同在。
望着满库房黑乎乎的东西,她不由得苦笑一声,该如何处理?
“为何这般笑?”
冷冷淡淡的嗓音,并不悦耳,却很有压迫感。它只属于一个男人。
倾城敛容,转身,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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