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会把我那婆娘儿子当回事?怕是躲到边陲之地,也没得安生日子可过了吧?”
贺平年大长老满脸皱纹堆叠笑意,似乎根本没听出师弟言语间极为露骨的指责。继续悠然接口道:
“小师弟谬赞了!要说用人出神入化,师兄愧不敢当。不过毕竟比你痴长二十岁(两百四十小年),多少积累些经验而已。
用人之道,用忠、用勇、用贪、用诈、用善、用慈、用奸、用滑……,人性善恶一体,但有任何突出特点,皆可度而用之。只要用得其地、用得其法,往往收效甚大。
比如何小舟这等阴柔小人,只要放对位置,无需交代他也会自行揣摩上意,早晚生出事端。
如今恰好给师弟你斩了立威,从此往后,东清和小胖子在边陲之地,岂不是安若磐石?
更何况师弟你身边要紧人手一个都不在,怕是已暗中遣去千秋忠义殿界域了吧?哈哈哈……。”
海东潮听出大师兄话中隐隐威胁之意,本就微苦的脸色,不由得倍显苦涩。但干瘪瘦小身躯所凝聚的气势,却又不断向上攀升。他口中稳稳嘶声道:
“大师兄麾下之人,师弟非刑而杀。师兄若欲降罪,我无话可说。只盼师兄念在同门旧情,祸不及妻儿足矣!”
他说到此处,周身气息已提至顶点。殿君级大佬全力以赴,威势何等惊人。整座休憩石厅都开始“嗡嗡”作响,石厅内近乎所有空气都凝聚震荡不休,仿佛下一刻就将随他骤然炸裂。
可身在石厅中心的贺平年大长老,竟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施施然笑道:
“啧啧,祸不及妻儿足矣?这话说的,好像师兄我缺心眼似的!
咱们才是同门师兄弟,可这些年你偏偏联合老二那个外门侉子,拼命和我作对。师兄我说啥了没有?没有嘛!
道理很简单。一来,师弟你惊才绝艳,心思手段无不上佳,是有用之才。至少年轻二十岁时,师兄我的修为,比你此刻还要差一线。
二来嘛,师弟你平日行事谨慎,没啥把柄可抓。师兄我风流倜傥一辈子,也没妻儿之累。因此我始终拿不准,东清和小胖子,到底是师弟你唯一能够被拿捏的把柄呢?还是故意留给外人的破绽?
当然,眼下事实证明,那娘俩儿作为你的把柄足够牢靠。嘿嘿,师弟你刚还夸我用人出神入化。
啥样人最好用?把柄足够牢靠的嘛!你说师兄我会不会犯傻,毁了唯一能拿捏住你的把柄?
哈哈哈,让她们母子安安生生的吧!你不派人,师兄我都会派人去看顾呐!哈哈哈……。”
海东潮万没想到,大师兄竟是如此心思。不禁倒吸口冷气,酝酿至极点的气势为之一滞。
他与大师兄多年来的分歧,源于对杀生院未来的不同思路。
二十一年(二百五十二小年)前,时任杀生院三长老的贺平年,由他们二人师父手中,接任了杀生院大长老之位。
从那时起,他便开始利用杀生院的生意渠道,及下属各级黑·道·组·织,向任何有可能渗透的殿域暗中下手。
以海东潮所知,多年来至少已有五、六家殿域,其高层超过半数,皆被杀生院秘密渗透控制。而他不知道的,恐怕还有更多。
也就是说,只要贺平年大长老有意,杀生院甚至可以一夜之间,从黑·道最大的刺客杀手组织,洗·白成为五、六家,或者更多家殿域组成的小型殿域联盟。
然而这种变化趋势,正是自创派祖师“杀生笔”苗不凡以来,历代祖师谆谆教诲,决不可触碰的底线。
如此重大分歧,决然不可调和。故而多年以来,海东潮始终联合同为传统派的二长老,以制衡大长老越来越明显的违背祖制野心。
可此番二长老遇难,尽管海东潮倾尽全部人手前往救援,依然只救回个身受重伤,境界大幅跌落的二长老。且他和二长老手下亲信,此番皆损伤巨大。
杀生院内多年来勉强维持的平衡均势,就此被彻底打破。
海东潮甚至做好了大师兄要杀掉始终碍眼的自己,强力一统杀生院,而后全面洗·白的准备。
可看他眼下这等古怪心思,好像和自家设想有所不同。但偏偏又很符合他那随心所欲、阴狠毒辣的性子。
他究竟是在图谋些什么?莫非这许多年,自家和二长老的判断始终有误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