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取出匕首,割破手肘,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花瓣上,一滴一滴汇作一团。
而顷刻间,落在花瓣上的血液就被瓣朵贪恋吸收。
沈知离咬唇忍痛,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度瞬如年。
无论何时都痛得无以复加。
她怕冷,这里却寒冷犹如冰窖,她一受伤便血流不止,这时却不得不自残放血。
终于,放够了足够的血,沈知离迅速将伤药抹在手肘,同时按住伤口,无力的身体滑坐在地上。
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以前虽然也会乏力,但并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果然已经快到了最后的时刻么?
想着,又过了一会,沈知离才站起身摇晃着离开十二夜华,同时重新启动机关。
机关刚刚合拢,石门就打开了。
“小姐……”
蝶衣抹了一把眼泪,直直扑过来抱住沈知离:“小姐,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终于回来了。”
沈知离僵了一下:“松手。”
蝶衣一愣,就看见沈知离手臂上隐约渗出的血丝,忙心疼的松开,又回望了一眼湖面,欲言又止片刻,终是把嘴里的话咽下。
沈知离笑了笑,拉住蝶衣的胳膊:“好了,出去了。”
蝶衣叹气:“小姐……”
沈知离:“叹什么气,快点!啊,离开这么久,真是怀念小蝶衣的手艺,晚上下厨给我做点菜好不好?”
对着沈知离的笑颜,蝶衣重重点了点头。
洗了澡,重新上过药,又睡了个长长的午觉,沈知离才伸着懒腰起来。
小心缠好绷带,沈知离出了里间,就看见桌上摆着两三样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虽然胃口不佳,但菜的味道实在绝妙,好得让沈知离几乎把舌头咽下去。
看来她不在的日子里,蝶衣的厨艺突飞猛进了嘛。
小小的开心让沈知离扬起了嘴角。
饭桌上还缺了个汤,想必蝶衣正在做,沈知离起身想,嗯,应该去膳房表扬一下她!
蝶衣应该已经通告了谷里她回来了,迎着一路的“谷主好”,沈知离漫步到了膳房门口,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膳房里此时倒是一片喧哗。她抬腿刚要进去,正巧遇上要出来的蝶衣。
见沈知离独自出来,蝶衣不由担心道:“小姐,外头冷,你快回房吧,等汤做好我这就回去了!”
沈知离笑笑:“好。不过我是来夸你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菜做得非常美味。”
蝶衣的脸一下红了,半晌嗫嚅道:“那……不是我做的。”
沈知离微微一愣:“那是新换了厨子?我去看看。”
“是……”
蝶衣叫出声,沈知离半个身子已然迈进了膳房里。
只见一众厨子围着一个高瘦颀长的身影,不时发出指点和赞叹的声音。
而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那新厨子微微垂着头,露出脖颈上白皙的肌肤,乌润长发垂到腰际,身体绷成了好看的弧度,同时一手按住案板一手不断挥动,熟练地做着切剁的动作。
沈知离看见他将切好的东西放进一侧的锅里,然后迅速倒入几样东西,缓慢的搅动汤汁,过了一会,再不时弯下腰舀出一些品尝味道。
这一切做的认真而自然。
沈知离的心加快跳动了一拍。
新厨子终于将汤盛出,还点缀了若干装饰的蔬菜,才突然回头看向她,笑容温柔亲切:“知离,喝汤么?”
沈知离一时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拉住她的手,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他才回身去舀了一碗汤,递给沈知离,然后坐在她的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好像在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但那一身略显陈旧的围裙穿在他的身上实在怪异。
沈知离没有动勺子,反而道:“苏沉澈,你不用这样。”
苏沉澈眼眸弯弯:“知离,先喝点尝尝看嘛,听说是你喜欢的我刚跟师傅们学的哦。”
旁边的厨子们也纷纷附和:“十二夜公子天赋惊人,学了一个下午就都学会了,谷主尝尝吧!”
沈知离却没理会,只是垂眸:“苏沉澈,回去吧。”
她只有很短暂的寿命了。
苏沉澈:“不回去。”
沈知离的声音压低,仿佛生气一般:“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听不懂人话吗?”抬手打翻了摆在面前的碗碟,碗碟碎裂,热乎乎的汤汁撒了一地。
……必须让他离开!
她的话音未落,已经是满场噤声。
所有厨子都提心吊胆的看着一直性子温吞的谷主第一次用这样尖酸刻薄的口气同人说话。
苏沉澈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道:“知离,我再给你盛一碗,好不好?”
沈知离豁然起身,冷冷道:“不是说好跟你分开我一个人回来么?你跟过来干什么?一直缠着我你不烦么?你不烦我都烦了!”
不、不是实话。
苏沉澈无奈笑:“烦也没办法啊,知离,谁让我喜欢你呢?”
沈知离:“我都记起来了。”
苏沉澈不明所以:“什么?”
沈知离语气更冷:“你是为了十二夜华罢,几年前是,现在还是,你不过是因为知道回春谷有十二夜华,可以复活你母亲才来接近我的,对不对?假装失忆,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了,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我告诉你,十二夜华我死都不会给你的!你死心吧!”
是假的,她知道是假的。
苏沉澈:“不,我喜欢……”
沈知离打断他,将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你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回春谷,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说着,她用力将一整盆的汤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给我滚!”
苏沉澈沉吟了一下,抱住沈知离就亲了上去。
谁料沈知离似乎早有预料,没等苏沉澈亲到,刀锋已经划破了苏沉澈的脸颊,形成一道浅浅的血痕。
用刀抵住自己的脖子,沈知离好似愤怒到了极点:“滚!”
苏沉澈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又静静站了一会,才解开围裙,缓步走了出去。
等他彻底消失,沈知离终于慢慢收回了刀,弯腰指尖沾了一点还在瓷片上的温热汤汁。
咸淡适宜,味浓鲜美。
的确是她喜欢的。
看着满地狼藉,蝶衣握住沈知离冰冷的手,心疼的低唤:“小姐。”
沈知离站起身,冲她轻轻一笑:“我没事。”转头看向厨子们,“那个……劳烦各位收拾了。还有,以后别让那个人再进来了。”
走出膳房,今夜漆黑无月,连颗星子也望不见。
快到她的院子时,沈知离突然出声问:“我刚才是不是很过分?”
蝶衣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小姐,我知道……”
已经做了决定,沈知离的神色很平静:“如果我百年以后有机会,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