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而又茫然不知所措的脸庞,常隆基默默的看着窗外,他现在甚至有些害怕回家,如果回家的话,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伪军,是汉奸。
当年他们都不是心甘情愿当的兵,都是被抓去的,可在老百姓看来,他们还是伪军,就像在码头上,无论是国、军还是码头工人,在看着他们的时候,脸上全是轻蔑和瞧不起的样子。
没枪毙就已经不错了……
是的,没枪毙就已经不错了,在南洋的时候,听说东北的军事法庭上,有几万汉奸被枪毙了,他们能保住命就已经不错了。
不知为什么,一路上大家伙不断的下火车,到最后在所有人都下了车的时候,常隆基依然还是没有下车,他坐着火车继续向北走着,东北,在他的记忆中只是家,可这个家里却已经没有亲人了,爹娘都走了,就连姥姥也走了,至于姑姑家……换句话来说,即便是回到了家,还有什么呢?
也许,应该留在南洋,想到一路上兄弟们说的话,是啊,留在南洋,当两年兵退伍了,再娶个媳妇,安安稳稳的在那里过日子也不错啊!
可对于习惯了东北的冰天雪地的常隆基来说,他却无法适应南洋的天气,可这里还有自己的家吗?直到两天后,当火车到点终点站哈尔滨的时候,他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下车,如果可以的话,他还会继续向前走。
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里,常隆基置身人群茫然的朝前走着,人们的脸上带着笑,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在出了火车站的时候,他看到在站外的靠墙的地方坐着一些人,他们坐在地上,抱着胳膊,伸出帽子要在那里乞讨,他们大都是残废,他们都是正值壮年,只看到他们,常隆基便知道,他们也许和他一样,都曾当过伪军,只不过他们丢掉了腿或者胳膊。
提着行李的常隆基来到一个无腿的人跟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钱,丢到那个人的帽子里。
那人先是一愣,他先看到的是常隆基的脚,然后抬起头看着常隆基突然笑了起来。
“嗨,刚回来?从那回来的?欢迎你回家!”
对方看出常隆基是刚回国的“伪军”,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他脚上的昭5式军靴,也只有他们能体谅他的难处。
“嗯,从南洋,”
常隆基沿着墙角坐了下来,然后和这个伤兵聊了起来,知道他的双腿是在西伯利亚剿匪的时候冻掉的,也知道了他们为什么来这里乞讨,除去要饭他们还能干什么呢?
“我说,兄弟别呆了这了……”
吸着烟李老成看着火车站上来来往往的人说道。
“在东北,没有咱爷们喘气的地方,搁谁眼里头,咱都是汉奸,都是狗腿子,老百姓可不管你是不是被抓的壮丁,依我看,兄弟,趁着手里头的遣返票还有用,直接直的,去北边!”
“去北边?”
他的建议让常隆基一愣,去北边干啥?
“对!”
狠狠的吸口烟,李老成指着北方说道。
“那地方现在是咱的地盘,那地方,不问你过去干啥,到了那什么都有,要工,有工,要钱有钱,就连女人都一大把,就差咱中国人!兄弟,听我的准没错!”
“到北边……”
在常隆基犹豫着的功夫,就听着身边伤兵对他说道。
“兄弟,别想了,要是我的不是个残废,我也去那,在这……”
伤兵没声了,他的神情显得极为复杂,而常隆基却知道他想说什么,在这地方,到处都是别人的冷眼,那眼神,他也碰到过,尽管在回国的时候,他换下了身上的衣裳,可脚上的那双鞋……
这会,他都想把鞋给丢掉,可丢了鞋又还能穿什么呢?
“大哥,谢谢你……”
道着谢,站起身常隆基就想从口袋里掏钱,可他却拒绝了。
“穷家富路,兄弟,你也不容易,留着钱吧,我一个残废,要点饭吃就成了!”
又一次,常隆基踏上了火车,这一班火车是朝着西伯利亚开去的,在坐在火车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几年前当初的时候,他不也差点乘着这火车去了西伯利亚,那里到底是啥样子?对于西伯利亚,常隆基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应该和东北差不多吧!”
在心里这么嘀咕着,常隆基默默的看着车窗外的辽阔的大草原,神情显得有些呆滞,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