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的该是什么苦日子啊。
接过手机,只是模糊看了个轮廓,他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悲愤,捂着脸恸哭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自从见到这个男人,黑子是跪也跪了,哭也哭了,他的眼泪跟随着这个男人砸在地上,他在这样歉疚而又悲哀的情境里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这是他的爸爸,该多好。
但他前世大概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吧,给予他生命的人,恰恰是推他进火坑的人。
褚永根的哭声渐渐克制下来,他看着黑了屏幕的手机怔然,抬头看面前的孩子:“有密码吧?”
黑子按了指纹,屏幕又亮了起来,褚永根又低下头,去看照片上他的孩子。
他的眉眼像他妈,脸盘和嘴巴像自己。
那孩子生下来就白,白的叫人爱不释手,人人都说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帅娃娃,瞧瞧他的皮肤,还是什么他不懂的冷白皮。
他一个粗人哪懂这些,他只希望他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大,老老实实做人。
他乖乖的长大,他和妻子好好赚钱,往后他想做什么,他们也好帮衬一把。
不求大富大贵,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可照片里的那个孩子,他皮肤黝黑,瘦弱不堪。
“有……有视频……”黑子开口:“他很喜欢拍照,这个手机里,都是他的照片……”
褚永根低着头,指尖轻轻描摹着儿子的面庞,一遍又一遍地说:“谢谢……谢谢……谢谢……”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归于沉寂,这个房子里的空气不再流动,只有一个父亲,一遍又一遍地看他孩子的照片,看视频里他说话,他傻乎乎地笑,有时候又傻乎乎地哭。
那是他的孩子啊,活生生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黑子立在他面前,如同一尊雕塑,他寂静无言地看着这位父亲,在很多个瞬间里,他希望手机里的人是自己。
如果有人这样爱我,我情愿早早离开人世。
让他这样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人成为一抔黄土归于乡野,让那个孩子活着,早早找到他的家人,让他们一家团聚,长命百岁。
可他偏偏活下来了。
直到褚永根的眼睛开始疼,手机电量用尽自动关机,他看着面前这个执拗地站在他面前的孩子问他:“孩子,你这些年,也过的很苦,是不是?”
只单单这么一句话,黑子的心里仿佛掀起一层巨浪,他藏在心脏深处的委屈,恐惧,悲愤,一时间全都找准时机,钻出了他的四肢百骸。
褚永根站起来,他摸了摸这个孩子的脑袋,哽咽着说:“不怪你,不怪你,你也别怪自己。”
黑子仰起脸,眼泪从眼角滑落,最终他到底是没有忍住,嚎啕大哭。
褚永根揽住他的脑袋,像安慰自己的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将这二十多年的眼泪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哭尽了。
男人粗粝的指腹擦过他的眼睛,他说:“小白跟我都说了……”
“叔。”
黑子抓住他的手:“锤子的仇我去报,你……你不要管,你好好过你们的日子,真的,报仇的事我来。”
“傻孩子。”褚永根看着他的手:“那是我的孩子,哪能让你去冒险。”
“他是为了我。”
黑子说:“那段时间我受了伤,半死不活,他们觉得我肯定活不下去了,才把他带过去的。”
“待人真诚讲义气。”褚永根含泪带笑:“是我的种。”
“叔。”黑子跪了下去,仿佛乞求:“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褚永根看着他,想起了瞿白跟他说的话。
他说:“根叔,我们面对的敌人,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除之后快的,所以有些事,当我求你,别冲动。”
“我心里有数。”褚永根说:“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你放心,不给你们添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