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离得远,自然不能当官媒。
男人可以背井离乡去外地谋生,女人是他们身后永远等待的风景。而反过来就不行。所以官媒,基本上就是东海县当地人。
而雨晴的目的,就是先考官媒婆,官媒婆地位不算高,但是身份特殊,能在大户人家里窜来窜去,豪门秘辛,皇家隐秘,都能探听到,说不定就能遇上悠然呢。
顺儿带着雨晴一路往北,距离县衙并不远地地方,一所小小的院落,那是雨晴住的地方,这段时间,雨晴就要呆在这里闭门苦读,应付六月份的官媒考试。
推开门,打量一圈院子,雨晴撇撇嘴。地方很小,北边两间正房,东边是一间小厨房,天井也就几米见方,雨晴觉得自己只要一抬腿,就能从房门直接迈到大街上。
院内没铺地砖,排水系统也不好,前段时间下过雨,现在地上还有积水。雨晴小心地跃过水洼,来到正房面前,推开门,灰尘霉味扑面而来,呛得雨晴直咳嗽。
顺儿小心的解释道:“赶得太紧了,好不容易看到这样一家离官衙近,又带家具合适的房子,所以……”
雨晴拂开尘土,踏着厚厚的灰尘走到屋里,是有简单的家具,一张桌子三条腿,两张椅子四条腿,又到卧房看看,只有一张床板,没有床,真够简单的。
顺儿头垂的更低,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隐藏起来.“小人先打扫一下。”
“算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打扫?这样的房间时打扫就能住地吗?
“先打点水吧。我要洗把脸。剩下的明天再说。”
天气渐热,坐在马车里赶路,真是灰头土脸。
水井就在墙角,但是没有盆,井绳早已腐朽,只剩下半个破木桶飘在水面上。
这下雨晴真是无语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头汗,一脸泥。
顺儿还是个孩子,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县城找个房子,已经不错了。雨晴这样安慰自己,同时对着顺儿露出最为善良无害的笑容,心里却是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顺儿肯定上当了,是哪个无良的房屋中介,竟然连县令都敢欺骗?
“是那家吉祥房屋中介。”顺儿读出了雨晴的心思。
吉祥?吉祥个头啊。有你们这样地中介。谁能顺心如意呢?
“回头告诉中介,这房子我们没看中。”雨晴告诉顺儿,谅他们看在县令书童地份上,也不敢狮子大开口,要什么看房费。
雨晴和顺儿离开那间让人心烦的小破屋。跑到街上散散
然而,在这个到处都有海棠烙印地县城,雨晴根本无法散
据城里百姓讲,海棠,不,东海王妃是半年前来到这儿的,听说以前王妃都是呆在南方地,那时候王爷正在南方政治税务。王爷王妃就是那时候认识的,王妃一直都是王爷的左膀右臂。直到年前,据说太妃病中,王爷才携王妃返回东海县。从此,变革的春风吹拂着东海内外,东海县城旧貌换新颜。
王妃带来了许多奇妙的吃食,更有数不清的奇思妙想,东海真是一天一变样,全民跑步奔向现代社会!
我呸!雨晴愤愤不平,什么奇思妙想。什么神仙王妃,海棠,你就是一没品的游客,你说你穿越也就是了。就当旅游了,这年头穿越的人多了,也不在乎多你一个,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处处打上海棠地烙印,就像是跑到风景名区到处刻下“到此一游”,让人倒胃口。
就像现在,雨晴走在街上,粗粗一打眼。就看到了什么美容院,蛋糕店,面包店之类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现代街头一样,可实际上。美容院里卖的是胭脂。蛋糕店里卖的是点心,面包店里卖的是馒头。
整个一旧貌换新名。换汤不换药。
雨晴咬了一口从面包店里买来的带馅馒头,梗着脖子咽下去,真是太噎人了。对海棠的不满达到了极点,海棠简直可以称得上穿越公敌,人家穿越人总想看些不同于现代的景物,她倒好,把好端端的古代搞成了个山寨版的现代,这不是断了穿越这门生意吗?
再说了,没有相应地生产力支持,光营造出一副假繁荣,那不是搞政绩工程么?
牢骚归牢骚,还得解决自己的住宿问题啊。顺儿偷看了雨晴好几眼,终于雨晴忍不住道:“你去找齐守谦吧,我再转转,不行晚上我就去找你们。”
顺儿一溜烟的跑了。
雨晴继续在街上闲逛。
“雨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雨晴抬眼一看,这不是张媒官吗?
上前见了个礼,张媒官含笑问道:“怎么来县城了?”
雨晴拿不准她知道多少,也只能跟着笑道:“听说官媒快要考试了,我想着先来县城看看。”
张媒官又溜了她一眼,“这就是了,你地年纪正是做官媒的好时候。”
雨晴有些不明白,当初她当媒婆的时候,就因为年纪轻受了不少白眼呢,怎么到了县城,反而成了吃香的年龄了?
张媒官并没有接下去,反而转口问道:“天黑了,你住在哪里?”
“别提了,本来想租间小屋的,结果那房子闹鬼更合适。”雨晴又夸张的描述了一遍,张媒官一直含笑听着。
仔细问过房屋地点,又听雨晴说了中介名字,听到“吉祥”的时候,张媒官点头道:“你可选了个好地方。”
“你要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秋姨,跟着我去住吧。”张媒官,闺名就叫做张秋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始终未婚。
雨晴甜甜笑了:“就怕麻烦秋姨。”
“不麻烦,我这些年,回到家里都是一个人呢,早就盼着有人能说说话呢。”两人说话间,就到了一个小小地住所,令雨晴惊讶的是,那是两扇竹板门,难道这儿的治安那么好,以至于门变成了一种装饰的存在?
张媒官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虽然不至于夜不闭户,也基本上路不拾遗。”推开门进去又道:“石县丞可是功不可没。”
石杰?雨晴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屑。却被一股奇特的香味吸引,抬起眼看到的就是盛开的淡蓝色花朵,一颗颗小小的水珠,在绿叶闪烁,雨晴吸吸鼻子,那种香味,好像是松树的味道,这是迷迭香。
张媒官点点头,“对啊,我最喜欢这样的味道了。”
雨晴小小的八卦一番,一个未婚高龄女人,(是的,以她的年纪,已经不是一句剩女能简单概括的,也许改叫“剩姨。”)喜欢的是迷迭香,而迷迭香的花语是什么来?好像就是回忆吧?这个衣衫素净,容貌秀雅的女人,回忆的又会是谁呢?
张媒官的房子也是三间,还没有她在陈家集的房子好,不过这是县城,档次高不是陈家集能比拟的。北京上海这样的地方,一个城市中房价还差别很大呢。
院子铺着方砖,南边墙角种着迷迭香,北边房屋前面,是两棵石榴树,花朵盛开如同火焰一般。
“你爹还好吧?”两人坐下后,张媒官状似随意的问道。
“我爹很好。”雨晴小心的回答,这个张媒官知道什么吗?
看着雨晴小心的样子,张媒官笑了:“雨晴,别紧张。昨天我姐姐就捎信来了,放心。你放手做你的事情,我不是那么多事的人。”
“其实……那个……”雨晴一阵语塞,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秋姨,其实我不是什么新科探花夫人。不过是齐公子为了救我才那样地。秋姨要是不出去,就是对我有恩了,我先谢谢秋姨。”
雨晴得很快,完之后小心观察张媒官的反应。张媒官一直垂着头,唇角带笑,一副笃定的样子,雨晴不由得怀疑对于自己那个成亲的法,张媒官压根就不曾相信过。
张媒官放下茶杯。“不然你以为呢?干嘛平白无故的让你叫姨?不过,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这是雨晴最头疼地问题,“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呗。”果然人是不能撒谎的,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来圆,就算张媒官不,还有石杰那颗不定时炸弹呢,问题是,雨晴考官媒,怎么能瞒住石杰呢?
“不用愁。官媒六月考,你就先安心准备吧。”看雨晴愁眉苦脸,张媒官笑了:“有我们县令在,你还愁什么?”
雨晴脸上难得红了一下。这个张媒官还真是生就一双慧眼啊。
“你既然叫我一声秋姨,就安心的住在这儿,其他的都不用担心。”张媒官拿出干净的被褥,张罗着给雨晴铺床,“可能你也看出来了,我和我姐姐并不亲近,连带着春燕也对我很不满意。相比之下,当年我和你娘。倒是情同姐妹一样,只是后来你娘去了外地,我们才渐渐断了音信。”
“谢谢秋姨。我经常听娘起你呢。”雨晴这话半真半假,除了感谢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16k小网。雨晴奇怪,按照张媒官的法。她们当初是好朋友。为什么一次也没听娘提起过呢?
张媒官似笑非笑:“你娘真地经常提起我?”
雨晴脑中警钟长鸣,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只听我娘起过一次,还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我还小,后来我长大了,我娘就很少。现在我都记不清了。”
“小滑头,你娘就算,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张媒官笑了,唇角带笑,眉梢眼角都是风情,“倒是你娘的性格,她啊,也就是趁着你小不懂事,姑娘大了,那些话可就不出口了。”
“秋姨,给我吧,我很想听听呢。”肯定有八卦。雨晴立刻拉着张媒官的衣角,眼睛眨啊眨啊。
张媒官扭捏了一下,“那么久了,还这些干嘛。”
雨晴正要发挥磨功,张媒官突然道:“以后别梳髻了。当官媒,大姑娘最受欢迎。”
“太好了。”雨晴七手八脚的解开头发,她一个大姑娘,顶着个妇人发型好几个月,总算可以换换形像了。
看到手里的银簪,雨晴笑容微微一窒,沈觅,你到了哪里啦?
“我的东西还放在齐守谦那儿呢。”雨晴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走,我领你去趟。以后也好常来常往。”张媒官领着雨晴,走了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县衙。
齐守谦住的属于政府福利分房,就在县衙的后面。
门子都认识张媒官,根本没做阻拦,反而冲着张媒官笑,很有些谄媚的样子,看样子张媒官很有地位,雨晴暗暗记住,一边紧跟着张媒官。
进门之后往右转,是一条石子漫成地甬道,夹道种着些一串红啊之类的廉价花卉。甬道尽头,就是一处房舍,加上厢房厨房之类的,一共六七间吧。
齐守谦正在外面,指挥者顺儿擦拭家具,还有几个衙役跟着帮忙,家具都残旧不堪,也不知道经了多少人手。
“见过齐大人。”张媒官上前先见了个礼,随手接过抹布擦拭起来,又对着那几个衙役道:“这种事还是女人收拾的好,怎么能让大人亲自动手呢?”
齐守谦张着手,“我不帮倒忙就好了。”
这种事,要是放在其他地方,新县令上任前,下属们早就打点好一切。县衙里,除了衙役们,都会请些女人帮忙收拾刷洗,多是些衙役们地家眷,衙门清洁省事,女人们也能补贴家用,哪象现在,只能自己动手,哪里有闲钱请人啊。
做官差做到这个份上,也够窝囊的。衙役们都低下头。
这自然又是石杰的功劳。
看着齐守谦灰头土脸的样子,雨晴忍着笑,低头过去帮忙。一直以来,齐守谦都是那种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没想到佳公子一当官,就立刻掉进了尘埃里。
衙役们大部分中午都见过雨晴,立马很有眼色的准备闪人,齐守谦又命顺儿拿出几串钱,是请他们喝酒,几个人立刻眉开眼笑的走了。
此间的生活可见一斑。雨晴摇摇头,暗自叹息一声。
不过让人意外地是,从张媒官的穿着住处来看,她的生活过的不错,最起码比那些衣衫破旧的官差要好。看样子,官媒真的是个很有油水地职业,有钱途。
“雨晴,你总算来找我了。”下属们一走,齐守谦立刻恢复了大呼小叫,“刚刚顺儿了房子地事,我还想你要露宿街头呢。”
“哪儿啊,我住在秋姨那儿。”当着张媒官,雨晴有些不好意思。
顺儿又利索的买了些吃食回来,张媒官和雨晴已经吃过,就去整理行李。齐守谦和顺儿,两人胡乱地填饱肚子。过来跟着帮忙。
几个人很快将房间整理好,最起码能够坐人和住人了。
重新坐下喝茶,齐守谦看着张媒官,欲言又止的样子。
雨晴看出他的意思,借口整理自己的东西,避开了他们,不过房屋破旧,隔音性不好,雨晴又刻意倾听,断断续续的也能听出个大概。
原来是关于雷云的事情。东海县上任县令雷万山,前段时间,因为受贿,被人捅了出来,其实数目本来不多,但是雷万山本人是得罪上头人物,被贬来的,自然有人落井下石,当下收监,判了个秋后问斩,后来又因为受贿银子实在太少,改判流放。
据当初府衙听到受贿银子的数量时,一连问了三遍,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因为雷万山一共收了十两,还不是现银,而是一串珍珠项链,折合银子十两。
那串项链,就是为了雷云。女儿是他的心头宝,又是在京城繁华之地长大,眼看着女儿大了,仍待字闺中,雷万山动了心思,他沦落到东海县做个县令,品级不高,财源不广,当初结交的人家都不愿和他结亲,而身边这些官,个个有比他还穷,雷万山也不舍得女儿嫁过去吃苦受穷。
只能放低身段,将女儿给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只是,嫁到那样的人家,女儿除了出身好,嫁妆也不能太寒酸,不然嫁过去也是受气。
雷万山的俸禄,自然买不起那些东西,恰好女儿上街,看上了一条项链,立刻有商人送上门来。雷万山看女儿喜欢,就收了下来。没想到女儿还没带热,就被人告发,父女分离,此生可能再难见面。
对于雷万山,齐守谦一直存有一份敬重之心。知道消息的时候,雷万山已经流放,齐守谦帮不上忙,但是雷云还在牢里收押,齐守谦自然要帮她一把。
这个人选,就是张媒官。
官媒,除了替官家做媒,还负责官府买卖人口,都是那些获罪的人家,男子或杀或流放,女人就被变卖为婢,运气差一些的卖进青楼楚馆也是有的。
雷万山屡次获罪,与雷云有关,京城一个纨绔子弟看上了雷云,雷云心高气傲,不仅一口回绝,还羞辱了对方。谁知不久之后,那人的父亲一路高升,官职超过了雷万山,又极是好面子护短,捏了个雷万山的错把他贬到东海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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