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乎他的预料。
“因为想要看看她嘛……”
杨文静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开门的那个阿姨说,星洁现在一般不住在那个家里面。那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徐向阳思忖片刻,意识到对方会这样问,就意味着已经隐约猜到答案了,隐瞒好像没有意义。
如果杨文静问的人是星洁,她会讲吗?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面对杨文静质询般的视线,徐向阳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别人在旁边后,慎重说出了真相。
“——同……同居?!”
杨文静的嘴唇微张,表情十分不可思议。
“嘘,嘘,小声点。”
徐向阳慌张起来,连忙提醒道。
“这事儿老师同学们都不知道,所以请你别说出去,这对星洁不好。”
谈早恋和在高中阶段同居完全是两种性质,老师们能对他们俩在不影响到学习情况下的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听说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说不定就要主动上门家访了。
“你们俩原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家长难道不会反对?”
“两边都同意了。”
“……嚯。”
杨文静整个人的肩膀都垂下去了。她用生气的目光瞪视着自己——尽管这姑娘一直是用这种眼神看待他的,但此时此刻,对方本来明亮的瞳孔微微黯淡,看上去就像是觉得疲惫、又很无奈。
“明明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没有考虑过你们未来的事情吗?那么年轻就确定能在一起,肯定考虑过未来升学,还有结婚生孩子的事情吧。”
“我考虑过。”
“那你还——”
杨文静欲言又止,仍旧是那副话说到一半就咽回去的表情。
“算了算了,看你一直是这副态度,我都觉得心累。那就这样吧,生日会希望你能好好办,别再让人失望了。”
她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其实我们俩到现在还是……
徐向阳望着杨同学的背影,嘴巴里同样慢慢咀嚼着被咽下去的一句话。
*
然后,时光又一次在不知不觉中飞逝。
就在林星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从学校返回家中的徐向阳和班长大人打了最后一通电话,确定好生日期间的行程。
明天是周末,正好用来开开心心地晚上一趟。
徐向阳放下话筒,伸了个懒腰,视线却始终停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莲姐在的时候还好,她要是不在,星洁就会像这样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出来,不愿意和他见面。
他叹了口气,准备离开柜机旁边。
但就在这时,徐向阳背后再次响起了铃声。
他接起电话后,发现对面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好,徐向阳同学。”
“呃,孟叔叔?”他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么晚打过来有事吗?”
这两天可没有功夫干别的,还是先打支预防针吧。
“这两天我们要准备考试,不是很有空……”
“哈哈哈!”
对方大笑起来。
“怎么,以为我是想委托工作吗?放心吧,你说自己看重学业,我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就算能力再强,你们也都是未成年人,在毕业前都不会有什么任务的。”
“我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希望你帮我给林星洁带句话,就说祝贺她,提前讲一句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
“这边寄过来的档案上都写着呢。”
对方回答的态度很自然,但徐向阳却没办法想得那么简单。
总不至于每个民间志愿者到了生日都会有主人打电话过来问候吧?这样做又不能算是福利。
如果不是对他们很关注的话,是不会想到送生日祝福的……又或者说,徐向阳压根理解不了对方特地打这通电话的动机。
“我会的。”
徐向阳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简短地做出回复。
“好,那就不打扰你们这帮小年轻了。好好享受吧,这是人生中最后一段悠闲日子了,青春这玩意儿可是一去不复返的。”
话筒对面的男人在停顿片刻后,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还有件事。徐向阳,你还记得我那天和你说过的话吗?”
他握着话筒的手微微一紧。
房间没有开灯。少年站在自家那个狭窄的客厅里,望着被黑夜淹没的桌椅和墙上悬挂着的照片,忽然觉得入眼所及之处,本应司空见惯的熟悉环境,在看不清它们具体轮廓的时候会略显陌生。
真不知道班长大人是怎么习惯这种生活的。
周围安静如肃。
以至于从耳畔传来的男人声音愈加清晰,有种诡异的沉重感。
徐向阳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他扶着额头,低声问道:
“那天……是咖啡厅那天?”
有关于世界末日的荒诞话题,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但可能是某些心理因素作祟,他现在已经没办法立场坚定地用常识去反驳对方嘴里的谬论。
不知为何,徐向阳总是会想起那个失控的灵媒、以及星洁分手时哭泣的脸。
“对。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吗?”
徐向阳没有立即回答。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他做了数次深呼吸,让自己静下心来。
——然后,徐向阳发现房间里其实仍有微弱的光源。
他举目望去,发现是点点朦胧的星辉自夜色淌入窗台,照亮盆栽里的小小叶片,连上面覆盖的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十分可爱。
他放松地倚靠着背后的墙壁。
周围也不是没有声音。
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能听到从附近那扇房间门的另一侧,传来少女趴在床上熟睡时的轻微鼾声。
没有上锁的房门被吹开了一道缝隙,秋日的虫鸣随着清风一起在家家户户的犄角旮旯里流动。
当附近的居民们都入睡休憩以后,小巷的夜晚给人的感觉总是万籁俱寂;但只要愿意去听、去看,随时都能发现勃勃生机。
一个有着心爱的人们陪伴身边的世界,真实且鲜活,从不曾离他远去。
徐向阳的心突然又放松下来。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看来,你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确定了?”
听到男人的调侃,徐向阳嘴角一勾,尽管对方看不见,他还是对着话筒摇了摇头。
“不,抱歉,我还是一点儿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