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钱用在了修门的工匠这里,而不是在裁缝那里。”
“门匠所起到的积极作用,本应该是成衣店的裁缝所起的作用。”
“我们之所以忽略了这个裁缝,是因为这个裁缝从来没有在故事里出现,而且也不会出现,这是典型的谬论。”
“然也。”朱祁玉拍了拍手笑着说道:“果然是算学之师,逻辑缜密。”
“我们先来看兵部给出的战争之福的说法,巨大的破坏行为能让人们受益无穷,这显然是错误的,兵部所言,战争似乎是对经济是有利的,甚至非和平所能及。管中窥豹,一叶障目,似乎也能看到的只是通过战争才能实现的‘生产奇迹’,战争时期庞大的需求‘累积’或‘滞塞’,会给战后带来繁荣。”
“真的是这样吗?”
朱祁玉抛出了一个问题,让所有人思考之后,给出了确切的答桉:“并非如此,战争之福的谬论,不过是破门谬论套了一层极为臃肿的马甲罢了。”
江渊立刻说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但,如果战争不发生在大明四方之地内,就不会对大明的生产造成严重的破坏,对大明的生产体系不会产生根本性的影响,大肆破坏具有价值的任何东西,都会造成净损失、不幸或灾难,这便是兵祸,但是大明因此获得了土地、人口、矿产等一系列的生产资料。”
“对大明而言,能够获胜、不发生在本国的战争,可以看作战争之福。”
朱祁玉听闻一愣,这江渊难不成是跟着尼古劳兹修习了低道德优势?这番话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怕卫道士们指着江渊的鼻子骂他无德吗?
朱祁玉点头说道:“江尚书所言有理,所以要区分内外,当破坏发生在了国内,战争非福,这便是外战急不得,内战缓不得的根本原因。”
“兵祸在国内,那就是纯粹的破坏,是生民凋零,生灵涂炭。”
江渊一番话甚至涉及到了王化的核心理论,这里是财经事务专题会议,便不会过分深入的讨论关于王化的议题。
朱祁玉说战争非福,是内经济,而江渊所言战争之福,是外经济。
即便是对外战争,为了军事行动而让步的生产力,是不是也会影响到国内经济发展?影响国内生产,是不是某一种战争非福的具体体现呢?战时军管的紧急状态,的确可以握起拳头做大事,但对经济的影响程度,要视战争烈度和持续时间区分看待,不能一概而论。
朱祁玉和江渊谁错了吗?亦或者是非要争出个对错吗?
非也。
这就是盐铁会议,不一定要争论出个对错来,而是研究财经事务,大明经济活动对大明的长远影响。
朱祁玉和江渊的重点,也不是在谁对谁错之事上,而是就经济本身进行探讨。
朱祁玉接着说道:“十分显然,我们通过破门这一个现象,就会发现,生产力被摧毁多少,实际购买力就会被摧毁多少,事实上生产力的破坏对百姓的生活是最大的。”
“人们把自己生产的东西供应给他人,其实是为了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供给会创造需求,因为归根结底供给就是需求。”
“就像朕手中的这枚御制银币一样,需求和供给,生产力和购买力,都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罢了。”
朱祁玉解释清楚了他开头说的那句,生产力就是购买力之后,看着沉翼继续说道:“朕为什么一直不肯推行钞法,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担心钞法超发引起经济崩坏、给大明海商们持续不断的动力,将国外的物华天宝带回国内、大明宝钞信誉不足等等。”
“若是从破门谬论去看,朕不行钞法的一个担心,便是虚假繁荣。”
“人们用金钱的数量,来衡量自己财富和收入的习惯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只要手头多了几张钞,便以为自己过得更好,尽管拿这些宝钞,只能买到的东西和实际拥有的东西都比以前更少。”
“通货膨胀造成的虚假繁荣幻象,很容易让人沉醉于这种通胀带来的虚假繁荣之中,而这种虚假繁荣的背后,是不断的超发货币。”
“就像是吸食福禄三宝一样,明知道超发宝钞的数量,远远大于了生产力发展,但是超发货币带来的虚假繁荣,会让所有人,包括皇帝和朝廷在内,都想要再吸那么一口,吸着吸着便人不人鬼不鬼了。”
“而超发货币如果能够均匀的流入大明的每个人的手中,那这种通胀是全民承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现实是,超发的货币,总是流向那些不应该流向的地方,可以是王侯将相、可以是势要豪右,可以是肉食者,唯独流不到大明百姓的手中。”
“通过通胀和掌控货币超发的渠道,王侯将相势要豪右们,在超发货币的过程中获得的资财收益,远超于通胀,而百姓们的资财收益,远低于通胀,这就是看不见的镰刀,在收割着大明百姓们的命。”
“超发货币带来的虚假繁荣,所有的代价,都由最底层的大明百姓承受。”
“钱法固然有各种弊病,甚至容易引起大明陷入冬序之中,但是相比较冬序,虚假繁荣带来的危害,不是大明眼下能够承受的住的,我们在进行制度设计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是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自北宋末年钱印败坏,一直到洪武年间,大明宝钞败坏,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超发货币的恶劣影响,但是大明没有一个人研究过,这背后到底是怎样的逻辑,朱祁玉讲的明明白白。
这就是把看不见的镰刀,不断的利用通胀,把百姓们的资财通过通胀手段,源源不断的流入势要豪右们的腰包之内,收割着庶民的命。
于谦切实听懂了陛下到底为何不肯推行钞法,其实很简单,金银铜天然就是货币,这些取之于自然的矿物,即便是大明想要超发,他本身就有极高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乱世黄金,便是这个道理。
李宾言颇为确切的说道:“陛下所言的破门谬论,让臣联想到了一件事,臣之前在松江府的时候,闹出了瘟疫,连新港都停了三个月的时间,这几乎等同于在松江府发生了一场战争,在战后,臣发现了的确和陛下所言相同,在战后,或者在生产力被破坏之后,百姓的需求的形态绝对不会和战前完全相同。”
“就出现了所谓的虚假繁荣,游园踏青、寺庙香火萦绕、游人如织,被笔正们夸赞为报复性消费,大明之盛景,不过是肉食者们的一场狂欢,百姓们苦于生计,甚至需要开仓赈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