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和w,最终形成了二十六个拉丁字母。
古典拉丁字母或者说尼古劳兹带来的古典罗马字母,只有二十三个,可是这不是完全标准的,在礼部、翰林院、国子监一种博士们的帮助下,在大明海事堂教授的拉丁语中,是用二十六个字母去拼写,这就造成了一种很古怪的现象。
从大明海事堂通事院毕业的拉丁语通事,一开口就是正宗的君堡腔,比泰西那群蛮子的味儿还要正,因为补足了字母之后,发音更加准确,表达更加清晰。
要不然俘虏佩德拉·辛德也不会误解唐兴是罗马贵族了,实在是太特么正宗了。
大明的算学教材,朱祁玉看过很多次,堪称是玄门巨着,里面全都是在画符,大学高数跟大明算学教材一比,都显得眉清目秀的多。
比如之前的X+Y=Z,在大明的表述里为天T地=物,这是表述最简单的代数,这还是俗字俗文,若是用正文繁体文言,再加上稍微复杂一些的例子,真的很难看懂。
大明学子学算学就跟修道没啥区别了。
但是经过了吴敬这么一改,就简单多了。
“朕知道你担心俗儒对你口诛笔伐,没事,朕跟他们掰扯。”朱祁玉笑着说道:“人天生向往懒惰,这拉丁字母一笔就划出来了,就像是小写1234,就是比大写壹贰三肆要省事,但是在财会上,还是用大写合适。”
“这样,咱们让大明学子们自己选。”
吴敬疑惑的问道:“自己选?”
朱祁玉笑着说道:“对,就像是朕推行俗字俗文,但是也收正字繁体文言的奏疏,愿意用哪个用哪个,朕都看。这十多年了,咱看到的奏疏,就没几个用正字文言了。”
“把拉丁字母定义为小写,把甲乙丙丁定义为大写,他们乐意写哪个写哪个。”
人都是趋向于懒惰的,能省劲儿就省劲儿,正字天干地支多少划了,别人把一张卷子做完了,这边还没写完,哪个方便用哪个,就是最好的推广方式。
简单就代表着普适,简单就代表着更加广泛的应用。
每年过年,群臣翰林院翰林都要给皇帝写贺表,贺表要用正字文言。
有一次司礼监清点贺表拿去御膳房引火,发现好多翰林和朝臣们,这十多年的贺表,里面的内容压根就没换过,司礼监的太监们辨认之后,又发现,群臣们的贺表大多数都是代写,虽然都是台阁体,但仍有差别。
司礼监的太监们拿着这事攻击文臣,算是狠狠的甩了文臣一耳光,好生耀武扬威了一番。
朱祁玉也没太计较,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就算了结了此事,皇帝不看贺表,群臣们都清楚。
人都是非常懒惰的,正字文言真的好用,文臣们这贺表还找人代写?
“陛下圣明。”吴敬一下子就通透了,困扰他良久的问题,在陛下三言两语之下就点透了。
吴敬这本《代数》离经叛道,但是也就那么一点,真离经叛道,还是得看陛下。
论离经叛道,大明谁敢跟大明皇帝相提并论?大明高皇帝用俗文写圣旨,朱祁玉干脆俗文俗字一起来,卫道士们圈地自萌玩自己的,朱祁玉和大明大多数玩他们的。
吴敬拿着代数美滋滋的走了,完善一下会呈送陛下预览,而后等邸报,在国子监府州县学进行推广,大明的讲武堂、讲义堂、讲医堂、巾帼堂、海事堂,都会使用新标准,新旧标准一起使用,到底谁被淘汰,留给时间去证明。
朱祁玉看着吴敬离开的背影,再看着桌上朱瞻墡那本《脱嵌与嵌合》,目光复杂。
尼采如是说:虚无主义,这个所有客人中最可怕的客人,已站在门前。
哲学是客人,虚无主义,是所有客人中最可怕的那个客人,因为虚无主义在否定人的作用,是不唯物的,是不客观的,也是不论证的,更加通俗的讲,是二极管。
如果在历史上虚无,则承认支流否认主流,认为所有人在历史洪流中都是没有选择的,但人往往是有选择的,于谦可以选择和徐有贞一起南迁,将大明太祖高皇帝变成明高皇,但是于谦选择了坚守京师,大明没有变成南明,明太祖还是明太祖。
如果在文化上虚无,那么蔡愈济,就不会把那个唱精忠旌的小白脸,叫做人妖物怪了,大明遍地都是人妖物怪。
如果在律法上虚无,那么锦衣卫就可以直接办白纸桉了,连皇帝的黄纸都不用了,刑部的驾贴就跟无用了,那这大明天下还是大明天下?
如果在经济上虚无,就是襄王朱瞻墡尖锐批判的《脱嵌》提倡《嵌合》,把经济活动中人的作用否定,脱嵌出一个模型来哄骗世人,进而为自己一家之私谋利。
但是虚无主义带来了另外一些的东西,比如纯粹数学和自然机械论。
纯粹数学发展出数理证明,是生产力进步的重要工具,而自然机械论,其成就骄人,其缺鄙陋也尖锐,世界机械论,将人和自然完全分开,认为大自然的运行和人类无关,进而“人”作为一个绝对的旁观者,去探索世界运行的规律。
世界机械论,最终可以发展出经典力学,同样也发展出了人类中心学说。
吴敬之所以在忐忑不安,是因为他释放出了纯粹数学这个怪兽,同样,数理证明也将成为算学的核心思想,吴敬是个儒学士,他的忐忑不是畏惧俗儒喷粪,只是对虚无的恐惧。
朱祁玉翻开这襄王的脱嵌与嵌合,笑着对兴安说道:“大明,一只脚迈进了科学时代。”
纯粹数学是一只脚,它是生产力提升的工具,那么使用这个工具的是什么人?是工匠们。
当大明的工匠们学会使用数学这个工具后,大明将会完全迈入科学的时代。
“兴安啊。”朱祁玉忽然开口说道。
打理陛下那一大堆模型的兴安一愣,说道:“臣在。”
朱祁玉在题本上画了个阴阳鱼,颇为感慨的说道:“你说咱们老祖宗到底是何等的圣人,能搞出阴阳这种理论模型来呢。”
大明不惧怕虚无主义,因为完全的虚无主义,在大明是永远不会成为主流,朱瞻墡所说的既要有理论,也要有实践,实践改进理论,理论指导实践,其实就是朱祁玉面前的这两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追我赶的阴阳鱼。
而这种统一、对立和互化的辩证思维,早已经刻在了中原人的基因里,无人可以撼动。
“老祖宗厉害,咱们现在也不差啊。”兴安继续打扫着陛下满墙的手办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