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撤离了吗?”年富再次询问道,他要找陈有德询问情况,陈有德已经进了炮药司,而年富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询问工匠是否安全撤离。
“铜铃响的时候,工匠们就第一时间封存撤离了。”陈庆义立刻说道。
“轰!”
一声爆鸣声勐地响起,炮药司的火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年富感觉到了脚下大地都震动了一下,巨大的爆炸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几架负责降温的水车都颤抖了一下,仍然对着炮药局喷着水。
“退后!”年富立刻接过了指挥,开始让所有人退后,炮药局存放着百万斤级别的火药,要是全部爆炸,绝对不是这个场面,年富离的这么近,早就被炸死了,显然是分库发生了爆炸。
一名火夫对着年富大声的喊着:“陈总办和刘会办还有二十八名火夫,还在里面。”
爆炸让众人有些失聪,不扯着嗓子大声嚎叫,根本听不见,而年富面色数变的说道:“火场危险,不得擅入。”
“我进去看看!”燋炭司会办陈庆义俯首说道:“我带一名火夫进去。”
年富思考再三说道:“好。”
陈庆义带着一名火夫走了进去,开始探查,年富一直等在炮药局外,直到火灾完全扑灭,卢忠带着缇骑开始调查失火原因,各司只留下了少许人手清点损失,大部分工匠返回匠城,年富一直在炮药局前等待着。
工部有两名主事两条腿打摆子,这要是爆炸了,他们首当其冲,必死无疑,但是左侍郎不走,他们谁又能走?
很久以后,陈庆义才走了出来,两个人一人扛着一个人,早就等候的太医院医倌立刻冲了过去,稍微查看了下,几名医倌便摇了摇头,人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没抬到担架上,两个人都停止了呼吸。
陈庆义身上都是火场的痕迹,身上还有斑驳的血迹,看起来极为狼狈,他走到了年富面前,面色复杂的说道:“甲字库二十三号到乙字库二十五号库,发生了爆炸而后失火,陈总办、刘会办以及二十六名火夫死在当场。”
陈庆义看了看那两名火夫,面色沉重的说道:“死了三十个人。”
年富目光凝重的说道:“现在火夫能进去吗?若是不做处置,炸了,只会死伤更多。”
“有危险,不过可以进入。”陈庆义点头说道。
“你先休息。”年富转过头来,对着在场的火夫大声的说道“火夫二十八人,谁敢跟我进去?”
“我!我!我!……”
年富带着二十八名火夫再次进入了炮药局之内,若有复燃或者爆炸危险,需要尽快排除,防止所有火药爆炸。
朱祁玉一直一言不发的在等待着结果,各官署官员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缇骑们亮着刀在巡查,缇骑没有虐待官署官员,按时放饭,每半个时辰放一风入厕,但都在缇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月上柳梢头,卢忠带着数名缇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策马奔腾,跑到了讲武堂前,飞身下马,急匆匆的冲进了讲武堂内,禀报之后,见到了等候已久的陛下。
“初步断定并非人为,而是天气炎热、少有降雨,堆煤自燃导致火灾,缇骑仍在查补。”卢忠大声的汇报着。
于谦、胡濙一听都是松了口气,这要是人为纵火,整个大明都得抖三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幸好,这件事是天灾,而非人祸,堆煤本就易燃,这几日到了夏天,又没有降雨。
有很多事是不符合常理的,驸马都尉薛桓为了跟皇帝怄气,编排清威王死在女人肚皮上,为了那一厘两厘的利儿,这帮狗东西,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能怪皇帝反应如此激烈。
“就当演练平叛了。”朱祁玉询问道:“损失如何?”
卢忠面色沉重的说道:“石景厂总办陈有德、炮药局会办刘长顺以及二十八名火夫进入炮药司排除风险,库房爆炸起火,当场殒命,燋炭司会办陈庆义带着一名火夫进去查看情况。工部左侍郎年富带领火夫再次进入火场,已经完成初步排险,火夫正在清理现场。”
“其余损失,煤井司烧了五万钧的堆煤,燋炭司损失了两排厂房,炮药司炸了一万斤火药,具体损失仍在汇总,事后汇报户部。”
卢忠知道陛下更在意什么,经济损失陛下不在意,陛下只在意人,死了三十人,都是进入炮药局排险的人。炮药司若是连续爆炸,那石景厂的损失怕是不可计量。
朱祁玉听闻才点头说道:“召回天子缇骑,让忠国公和昌平侯回来吧,明天朕去慰问下死难者家属。一应入炮药司火夫,各奖奇功牌一枚,赏银两百,死难者以英烈抚恤,儿女入国子监就学。”
胡濙听闻陛下召回了天子缇骑,赶忙说道:“陛下吃点饭吧,这都一天了。”
“一起吃点。”朱祁玉对着众人说道,从临近中午着火开始,朱祁玉一直没吃饭,也没批复奏疏,这到了夜里,是有点饿了。
官署的官员们还有缇骑放饭,朱祁玉不是跟自己置气,而是结果未出,他也吃不下饭。
天子缇骑们陆续回到了聚贤阁,交还了永乐剑,而石亨和杨俊也将永乐剑交回复命,听闻初步断定是天灾后,心里的石头都落到了肚子里。
卢忠的永乐剑还在腰上,显然还要查补,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朱祁玉用过了晚膳才开口说道:“陈有德、刘长顺以及二十八名火夫是英雄、是英烈,英雄就是英雄,不能变成权力博弈的工具。”
“平日里他们骂骂朕,朕懒得跟他们计较,但朕不希望看到有人拿英雄做文章,如果敢,朕就会锱铢必较。”
“不会。”胡濙颇为确切的说道:“上次驸马都尉薛桓桉过去还没过去多久。”
于谦试探性的说道:“陛下,这生产即便是再强调安全生产,这生产事故也是免不了的,生产条例的每一条,都是血和人命的教训,景泰八年三月,陛下南巡回京,这都察院左都御史,科道言官只手遮天贺总宪,为窑民冯必富、冯必贵两兄弟请奇功牌,石景厂渗水,两兄弟救了八百窑民。”
朱祁玉点头说道:“于少保所言有理,不过朕仍怀警惕之心。”
朱祁玉清楚的知道,这是偏见,他也承认这是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