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矿使税监一事,行之我浙江行省也必然是使地方被残害甚苦,到时候,恐怕两位不能见谅于地方,那真是何苦!”
虽然看起来赵志皋已经是拿定了主意,方从哲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他只能拿出杀手锏来相劝,真的一心要做大学士没有什么,但如果因为做了大学士而不见谅于同乡,那可真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历来为官,哪怕就是在文官中官居一品,能留在京城入籍的是寥寥无已,可以说只有极少数原本就是京师籍贯的,比如赫赫有名的李东阳,人家原本就是京城人士,做事当然撒漫做去,不怕同乡不满,象普通的大学士,几任做满,到了年纪归乡,总指望能在家乡享几年福,到处有人捧着敬着,家乡父老敬着,那进士及第和官居大学士的牌坊立在自己家宅门外头,才有那么几分意思。
若是人人喊杀喊打的,同乡士绅不能见谅,不赴你的酒宴,不捧你的场,成天价闷在家里无人理会,没有客上门,这乡居生活,将会情何以堪?
而且有一些具体的事情,为官时好说,告老还乡,总还指望有一些人帮着做些利益上的事,比如田产诉讼等事,堂堂退居的大学士万一有什么麻烦,总指望人能帮着解决,若是臭了名声,等闲小事也有人寻趁你,就算凭过往的权势强压下去,一桩桩一件件时不时寻到头上来,也始终是一件极为无趣的事情。
有这等威胁,方从哲认为赵志皋总得多想想,总不能断了以后乡居的路吧?你又不是李东阳,退了职就留在京里,一般的大学士退下来,皇帝赐驿马,表里银两就算不错的待遇了,还指望能指定留京?
“此事么……”赵志皋一脸为难,不过眼前这小方是浙党中少壮派的代表人物,也是他和沈一贯悉心培养的***人,是指望十几年后能***的要角,有一些事,倒是不妨明说好了。当下略一沉吟,便是直言不讳的道:“此事已经谈妥了,三年之内,不会有税监派到我浙省。矿使难免,不过,为祸不会太大,想来能谈下这样的结果来,故乡亲友不会再说我二人什么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交易……方从哲这一下无话可说了。
按沈一贯和赵志皋的资历,赵志皋这一两年内都可以会推入阁,沈一贯还得多等几年,但这一下子两个浙党核心一起入阁,对浙党的实力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实若不是**星那些小辈咄咄逼人,吾等亦不至此。”
赵志皋脸上也有一些难堪的神色,平时在人前都是伟光正的模样,提起太监和勋臣来纵不是喊杀喊打也没有好辞色,这一次偏生是太监和勋臣将他们推入阁,想想也实在有些脸上无光。
但内阁是何等地方,哪怕说是能与阁臣分庭抗礼的吏部天官,其实在真正的权柄上也是和内阁根本没得比!内阁是处断国家大政的地方,国家大事,每日都在阁中汇总,阁中议定了,基本上也就是大政方针定了,六部也就只有的执行的份。只有在小事上头,各部堂官有自决权,但和真正的国家大政,包括财权兵权人事权等最重要的权力在内,哪一位部堂敢和大学士相比?要紧的,就是能与皇帝经常沟通……万历一朝皇帝是不见大臣,象赵志皋这样的大九卿的身份也是六七年没见过皇帝了,更没有一点儿和皇帝沟通交流的渠道,大学士虽然也是几年不见一回,但身为大学士之后,有密疏呈进之权,万历别人的奏疏不看,大学士的密疏还是要看的回帖的……有这么一层好处,就已经足够叫人心动了。
重重天威之下,光是一个“简在帝心”,就足够叫一般的臣子动心了。况且还有实际的好处,各省都有税监和矿使,而浙省虽不免于矿使,但三年之内不设税监,这已经是难得的照顾,对赵志皋和沈一贯在浙党官员和同乡士绅中的形象也是有极佳的好处。
往好处想,三年之后大工完成,罢税监矿使,浙省躲过一劫,赵沈二人又成了大学士,那是皆大欢喜。
不好处想,也是赵和沈二人成了大学士,浙省在三年之后也不免于税监折腾,但两个浙省出身的大学士替众人挡了三年的灾,仍然值得省内人士为之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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