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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湘睡了一会儿,咳了两声把自己给咳醒了,她缓缓撑开眼皮,朦朦胧胧的看到眼前坐着一个人影。
“傅寒川?”她的声音很虚弱,沙哑的声音一听就没什么力气。喉咙的灼烧感让她很不适,于是她皱了下眉。
傅寒川见她醒了,连忙倒了杯温水喂她。
苏湘喝了两口,侧头看他:“你刚才跟谁吵架?”
傅寒川就把封轻扬做的事情给说了。哪怕他现在不说,苏湘一会儿回过神来自己也会想明白的,还不如对她坦白,免得她以为他跟封轻扬同流合污。
“我已经骂过她了。”傅寒川最后说道。
苏湘平躺着,目光对着雪白的天花板,她想,封轻扬设计她落水,是想看她的真实反应。
而她那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最直接的念头就是要活着。可她在沉下水底,被呛得以为自己就快死了的时候,也想过别的。
那时候,她想的是什么呢?
苏湘闭上眼,被子下的手指无意识的摸了下身下的床单。
此时她已毫无睡意。
傅寒川看她微微翕动的睫毛,知道她没睡,低声说道:“苏湘,如果你不想睡的话,我想跟你谈谈。”
苏湘复又睁开眼来,她看了眼傅寒川,看到他严肃的表情。她微蹙了下眉毛,视线落在他湿润的衣服上。
傅寒川把苏湘抱过来,自己一身湿透,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他太紧张,时间一长都忘了这件事。
苏湘沙哑的声音道:“你衣服湿了,先去换一下吧。”
傅寒川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衣服上坠着的水珠都流淌干净了,只是贴在身上湿漉漉的。黄泥水将西服的颜色染得半黄,污迹斑斑。
他这样子在这里与她谈话确实不合适。
“那好,你先等休息一会儿,我等下再过来。”
傅寒川起身,再给苏湘掖了下被子,将她捂得严严实实的才离开。
封轻扬在医院附近的专卖店换了身衣服就重新回到了医院,只不过她是等着傅寒川离开了才出来的。
要是道歉的话,还是亲自道歉比较真诚。
她推开病房的门,苏湘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来,看到封轻扬微讶了下,傅寒川说她已经离开了的。
随即,苏湘的目光又冷了下来。对于一个故意推她落水的人,她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封轻扬看她冰冷的脸色也不在意,走上前,将新买的一束花放在床头柜上。另外,她手里还拎着一只MU的袋子,也一起放在了柜子上。
东西原本放在工地临时办公室里,她让那边的人帮她送过来的。
傅寒川之前被她设计去MU,说顺路帮她取个东西,其实这东西也是为了事后道歉准备的。
她在MU预订了一整套女人装,傅寒川以为是她的衣物也就没看。
在封轻扬的计划里,苏湘被救上来以后,肯定会回过味来的,她也需要换一套干燥的衣服。所以她拿出一套属于苏湘尺码的衣服就不属于不打自招了。
这是封轻扬准备作为他们和好的礼物,也是对苏湘赔礼道歉,这样她拿苏湘下手的罪恶感也可减轻些,苏湘就不至于那么记恨她了。
事情虽然失去了控制,但结果是一样的。
封轻扬坐下来,往那只袋子抬了下下巴道:“给你赔礼道歉的。”
MU是著名服装设计师开的,整件套装价值不低于一套首饰。
苏湘幽冷的视线盯着她道:“你觉得,人命跟一套衣服的价值一样?”
封轻扬抚了抚眉毛,她跟苏湘的价值观不太一样,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好讨论的。不过她还是先认了错,随后道:“苏湘,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在那一刻,最想见的人是谁,你有想过吗?”
苏湘的目光幽深起来,眉头紧蹙。封轻扬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苏湘,虽然我这方法错误了,但我的目的不是要害你。你这么聪明,肯定也是知道了的。”
“你再好好想一想,女人的这一生,真正爱过能有几回?”
封轻扬没多少话要与苏湘说,道歉了,也点到为止了,接下来就看苏湘的意思了。
傅寒川一身泥水,不是简单换了套衣服就算了的。他在附近的酒店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再过来,那时封轻扬已经离开了。
重新回到病房,苏湘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但傅寒川知道她并没有,只是在逃避与他接下来的谈话。
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东西,看到那只熟悉的纸袋的时候,他就知道封轻扬来过了。
傅寒川倒了杯热水,坐下来道:“苏湘,危险过后,你就缩回去当缩头乌龟了吗?”
他吹了口热气,轻啜了一口白开水,叠起了长腿显得悠闲。
开水寡淡无味,但是那一股暖暖的热流注入体内,一直到四肢百骸,他现在可以好好与她谈一谈了。
从事发到现在,他连口热水都没赶得上喝,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安危。所以,他是不会让她再缩回到壳子里去的。
封轻扬铤而走险,他也不能辜负了她的心意。至于苏湘,他也不能让她稀里糊涂的过去了,白吃这番苦头。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让苏湘在生死存亡的时候,看清楚她的心。
苏湘睁开眼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眼前的人又是西装笔挺,一副精明锐利的样子。
苏湘的喉咙上下翻滚了下,她道:“谢谢。”
谢谢?
就这么没了?
傅寒川一愣,眼眸更紧的盯着她,他要的不是这两个字。
他将水杯搁回床头柜上,咚的一声发出好大声响,水杯里的水晃动起来,泼洒了一些在外面,沿着桌面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傅寒川没管那个,他现在恨不得抓起那个女人用力摇晃她几下,看她还嘴硬不。
可她那么脆弱,他怎么舍得?
傅寒川气势汹汹的起身坐在了病床边,身体倏地往下倾,上半个身体笼罩在了苏湘的上方。
苏湘看着上方那张黑透了的脸,瞳孔瑟缩了下。她感觉得到他的怒气,又看到他黑沉的眼眸中烈火降了下来。
傅寒川的眸光放软,唇角一扯微勾,看上去十分邪魅。他道:“苏湘,你是属乌龟的,还是上辈子就是只乌龟?”
苏湘喉头一梗,她都成这幅样子了,他还有心损她?
但她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所以索性抿紧了嘴唇偏过头去。
外面还在下雨,只是没有那么大了,灰色的天空像是落下了无数根银针。
病房里静悄悄的,傅寒川近距离的看着那张绯红的脸,不知道她是发烧未退的缘故,还是她在紧张。
她的侧脸线条柔美,鼻子挺翘,下巴微尖,但不是女明星整出来的那种锥子下巴,所以看上去非常的自然。
那副长睫毛从这个角度看就更加明显了,像是黑鸦的羽毛扇,浓密纤长还带着一点翘弧度。
她长得不是很像沈烟,但是沈烟把她最漂亮的一双眼睛传给了她,一样的勾魂摄魄。难怪苏明东死也要沈烟作伴。
傅寒川忽然开口道:“苏湘,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我一定也拉着你陪我,绝不把你留给别人。”
苏湘一怔,回过头来瞪他:“傅寒川,你有病!”
正常人哪会轻易说死,死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词,正常人都避讳,都希望自己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最好长生不老,谁嘴里诅咒自己的。
傅寒川被骂了却没拉下脸,反而笑了起来。他抬起一条胳膊,手指戳了戳苏湘的嘴唇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
苏湘索性抿住了嘴唇不搭理他了。
傅寒川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刚才我们已经经历过了一番生死。我问你,你刚才害怕的时候,你想的是谁?”
“如果你要死了,你希望谁陪着你?”
苏湘这回闭上了眼睛,嫣红的嘴唇抿的更紧了。
傅寒川笑了笑,反正他已经把她当成了缩头乌龟,他会把她的脑袋一点点揪出来的。
他继续慢悠悠的道:“别的男人,如果自己要死了,可能会对自己的女人说,哭个几天把悲伤都发泄完毕了,然后忘记自己,再寻个对她好的男人嫁了。”
“我刚才想了想,我好像受不了这样。可我还活的好好的,你就要跟别的男人订终身,你是想气死我吗?”
他一边说,手指一边轻点着她的脑袋,仿佛要把那些话敲进她的脑袋里去的。
被单下,苏湘一下一下的抠着床单,傅寒川的胡言乱语让她忍无可忍,她睁开眼,瞪着上方的男人,一把拨开他的手指咬牙道:“傅寒川——”
傅寒川一笑,漆黑的眼仿佛撒了一把星子,点点闪烁,他道:“不逃避了?”
他摸了下苏湘漂亮的眼角,看她像是只炸了毛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