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F海域,东南方向,水下二百八十米。近百艘潜艇像是庞大的鲸鱼群,静静的悬停在幽暗的波涛之下。这里寂静深邃,恍如永恒的夜晚,而那些略显老旧的潜艇,则像是潜伏于暗暮中的怪兽。
尤其是位于最前方的一艘潜艇,它体型巨大,将身侧游动的大白鲨衬托的就像是条小鱼苗。
这艘巨无霸是前苏最强大的战争机器之一——代号“鲨鱼”的战略核潜艇。它曾是欧罗巴大陆的噩梦,排水量高达46000吨,至今仍是世界上体积最大、重量最大的核潜艇,最令人恐惧的地方是,它能够携带二十枚潜射战略核导弹,每枚导弹拥有10枚分导核弹头,也就是说单艇,它就荷载足足两百枚核弹。
水中杀手大白鲨对这艘代号“鲨鱼”的巨无霸并无警惕之心,它沿着冰冷的钢铁之躯游走,慢慢的向着不远处的沙丁鱼群潜行。在经过一行白色俄文——Симбирск时,大白鲨稍微停留了一下,然后摆动尾部,凶猛的冲入了沙丁鱼群,搅散了鱼群,狠狠的咬住了一条肥美的沙丁鱼,转眼那条沙丁鱼就被撕成了碎片。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只有一些气泡在无言翻滚。就在大白鲨大快朵颐之时,忽然间它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慌乱的向着大海的更深处潜行,游动在核潜艇周围的鱼群也四散而去。
整个大海仿佛都在震动,某种从海面传来的声响蔓延至两百多米的深海,就连潜艇中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
将双腿搭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颜亦童,感觉到了椅子在震,睁开眼睛四处望了望,口中念念有词:“海底地震了吗?还是核爆啊?能不能来首核爆神曲的BGM啊!”
一直来回踱步的付远卓停下了脚步,先是看了眼会议室的一侧,这里排列着上百个装着人脑的玻璃罐,一排又一排泛白的大脑在黄色暖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团又一团参加展览的水母罐头。插着导管的人脑在营养液中,跟随着震动的频率轻轻摇动,整齐的如同在跳集体舞,画面有种赛博朋克般的诡异。他滚动了一下喉头说:“应该又是一次大型爆炸!不过威力远没上一次的大。”他不安的看向了颜复宁,“颜哥,我们究竟还在等什么?还要等下去,仗都要打完了。”
“别急。”颜复宁淡定的说,“没那么快,你得相信成默。和之前的爆炸相比,这不过是個小爆炸而已......也许不过是个禁止系的SSS技能。”
付远卓心急如焚的问:“颜哥,你就给我个准信,是不是你认为没有胜算,就不会帮忙?”
颜复宁在付远卓的执着的眼神中缄默了几秒,回答道:“这不是我一个能决定的事。”
“可是......”
“那是神将自爆的爆炸。”
沉闷的空气中响起了机械的带着些许播音腔的电子音,这声音很让人出席,仿佛是电子游戏中听到了俄文配音。
颜复宁和付远卓转头看向了一旁,在那几排贴着俄文标签的水母罐头前方,跳出了一个闪烁不定的彩色影像,穿着灰色夹克带着金丝复古眼镜的弗拉基米尔·阿诺德站在圆形的三维投影仪上,就像真人等比例手办。
“老师,您怎么知道是神将的自爆?”颜复宁疑惑的问。
幽闭的环境中,再次响起了解说般一字一句的回响,“这个自爆的频率是神将特有的,它所衍生的次声波,会在传播中蜕变形成频率低于13赫兹的声波,无论在水中,还是在大气中都能传播的很远......”顿了一下,弗拉基米尔·阿诺德调低了音量般的说,“在许多年前,我曾经感受过.....就像是大地的哀鸣。”
“嗡~嗡~嗡~”
潜艇再次发生了同样幅度的震动,原本快要停止摇摆的水母,又开始翩翩起舞。
“怎么又来了一次?”弗拉基米尔·阿诺德,抬手扶起了下巴,做出了疑惑的动作,“神将自爆,重新激活需要等待168个小时才对!”
颜复宁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才低声说:“如果说神将死了呢?”
“载体都无法激活怎么死?”
“不。我的意思是本体死亡.....”颜复宁摇头轻声说,“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
弗拉基米尔·阿诺德不言不语,投影呆滞的站立在那里,像是陷入了冗长的思考,又像是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随着震动持续,他身后的水母在玻璃罐头里翩翩起舞,就连左边监控着脑电波的一排仪器,屏幕上的脑电波图都发生了大规模的波动,“滴、滴、滴”的警报声在算不上宽敞的会议室里回响。
“好吵啊~~~~!”颜亦童百无聊赖的说,警报声立即就停了下来,像是那排机器受到了威吓。就连玻璃罐里的水母,舞动的幅度都减少了一些,似乎都有些怵颜亦童。
颜复宁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颜亦童是怎么把这些老家伙给折腾的够呛的。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沉吟了一声说:“看样子太极龙的情况很糟......”他说,“必须填上天选者的性命来抵挡星门的进攻,可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
弗拉基米尔·阿诺德直接了当的问:“是时候上浮了吗?”
颜复宁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师,你们确定要去吗?”
“当然要去,我们时刻准备着。”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回答的没有一秒迟疑。
“可是,潜艇一旦上浮,我们就没有退路了。而且.....而且.....你们如果激活载体的话,战斗身亡,很大概率会导致直接脑死亡。”颜复宁加重了语气,“很大概率....也许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我知道。”
颜复宁沉声说:“我的意见是,让我们这些没有生命危险的人去,你们还是留在这里。潜艇现在就开始撤退,这样的话,就算太极龙输了,也不至于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情。”
弗拉基米尔·阿诺德沉默了几秒,才像是宕机了重新开机了似的说道:“我刚才没有说话,是因为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您的父亲?”颜复宁不解,他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老师会提起父亲。
“他曾经是62集团第35団的指挥官。”弗拉基米尔·阿诺德说,“1942年7月,他的队伍从现在叫做茯尔加格勒的城外调入了城内。关于那场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战役,没有太多可供述说的细节,因为没有几个人能从那场战争中活下来,所剩下来的,只有一些冰冷的数字。80万市民,最终活下来的8千人。总伤亡人数200万人,持续时间199天。我父亲所在的第62集团,自从踏上战场,前后投入的增援部队共计2个軍、24个師、16个祣、40个団及20个営。但62集团的总人数从未超过6万人,一个成建制的師顶上去,3天就会成建制的消失。平均每1秒,茯尔加格勒战役就会消耗掉9个人的生命.....那座城市就像是一座不知道满足的饥饿怪兽.....”
“现在和那个时候的战争完全不一样。”颜复宁说,“那样残酷的战争现在不可能再发生了。”
“虽然战争没有不残酷的,可我想说的,并是那场战争有多残酷。那时我才五岁,对惨烈的战事并没有太多记忆,只隐约记得我母亲每天都忧心忡忡的守在收音机前,整夜无法入睡。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在茯尔加格勒战役结束后的某一天,那时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我的父亲,从幼儿园升到了小学。我放学回家,就看到一群穿着制服的人站在我家的客厅里,他们面色严肃的向我的母亲敬礼,姿势像是西伯利亚的白桦,郁郁葱葱又满身斑驳。尽管他们还没有开口,我母亲就坐在沙发上开始了抽泣,她其实早有准备,可当这一天真得来临时,还是伤心欲绝。莪也跟着开始哭,虽然那时的我并不明白死亡的意义。有个叔叔把我抱了起来,耐心的安慰我,从口袋里掏出了糖果和玩具,等我稍稍安静下来,抱着我对我说:弗拉基米尔,你的父亲是个勇敢的人,他在战斗中非常英勇,他和他的戦友每天忍受炮火覆盖和飞机狂轰滥炸10-12小时,面对生与死的考验,为了保卫祖国的崇高信念,他们牺牲自已,死战不退,坚守在战略要地长达一个多月。他们在敌方集结优势兵力和火力猛攻下,坚守到了最后一刻,用生命向祖国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忠诚。你要向你的父亲学习,做一个勇敢的男子汉,好好地保护你的母亲,将来和你的父亲一样报效祖国。然后他向我敬礼,郑重其事的说我代表谢尔盖·费多罗维奇·阿赫罗梅耶将軍,按照法令规定,授予上效戈洛夫金·谢尔盖·阿诺德红星勋章。軍世裁决会副会长近卫軍上将克鲁契科夫代表授勋。说完他将父亲获得的勋章佩戴在了我胸口。我看到了那枚红星勋章像是获得了莫大的力量,停止了哭泣,向着他点头......”
“克鲁契科夫將軍?”
虚空之中,有人抢过了麦,打断了弗拉基米尔·阿诺德的叙述。
“对。”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回答道。
“他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做过同样的事情。”
“这没什么稀奇的。”另一个声音说,“当时我的叔叔每天要家访十多二十个英雄家庭,整个軍世裁决会从上到下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持续了整整一年多.....”
“那是最悲惨的一代.....所有的理想主义戰士都死在了茯尔加格勒,而他们献祭生命所保护的祖国,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解体的命运.....”
“他们是最悲惨的一代么?”弗拉基米尔·阿诺德没等人回答,继续说道,“请听我说完全部的经历,再下结论。”
“好吧!你继续说弗拉基米尔,关掉全员麦克风,别给大伙回忆惨痛往事的机会。”
“1945年6月24号,默斯科举行了第二次战争胜利阅兵仪式。我和我的母亲也受邀参加了仪式,那是无比快乐的一天,广大的工人、农民、知识分子齐聚在红场,许多人热泪盈眶,那时我还不懂胜利的意义,我只知道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父亲。在第二天正式的授勋典礼上,我见到了我父亲所在的団,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他奔赴战场时刚刚中学毕业,叫亚历山德罗维奇。他的右臂被敌人的坦克炮弹炸掉了,左手也只剩下三根手指,作为英雄,他在上台做了演讲,跟我们说了些有关35団的事情,大概是紧张的缘故,他说得磕磕绊绊的,也没有什么激情。全都是简单的字句和词汇,没有经过任何润色。说他们奉命坚守硅酸盐工厂,到达那里的时候整个厂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全是尸体,敌人的,自己人的,那个地方面积有多大,全是用尸体的数量来丈量的。厂区中央的办事大楼是战略要地,双方反复易手,死伤无数,大厅、走廊、每一扇窗户、每一间办公室都染满了鲜血。每天都有人站着进来,然后躺着出去,他们和敌人,就像是潮汐一样来来回回,谁也不能完全占领整个厂区。久攻不下的敌人,派上了精锐的坦克団,坦克推倒了围墙,乌央乌央的敌人在坦克的掩护下从三面向着厂区推进。他们完全处在劣势,增援上不来,只能和工人固守车间,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整个団从2500多人打到只剩下了16个人,他们被包围在了车间里,其中包括我的父亲。最后关头,我父亲呼叫了炮火支援,要求覆盖打击。为了引敌人从坦克的掩护下出来,他们假装投降,让敌人放松了警惕。在炮火降临的那一刻,他们还英勇的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即便整个叙说都干巴巴的,35団的家属们,还是都哭成了泪人。”
说话间,又是强烈的波动袭来,冬宫水母们的脑电波波动的更为剧烈。弗拉基米尔·阿诺德的三维立体投影也受到了干扰,像是突然长出了许多毛刺的数码图像,就连声音也失真了片刻。
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停了下来,那模样像是因为爆炸的干扰,又像是因为一头栽进了久远的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他才再次说道:“典礼结束后,他特意找到了我的母亲,说是为了感谢父亲对他的照顾,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叫人摸不着头脑。我当时年纪还小,不太懂事,我还是不理解父亲为什么抛下我和母亲死在了茯尔加格勒,于是我望着他胸口满当当的勋章,空荡荡的袖子、还有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左手,问到:你为什么要去到茯尔加格勒?你后悔去了吗?他连忙摇头,说怎么可能后悔。他回答得很快,脸还微微发红,看上去很是羞涩。我母亲瞪了我一眼,阻止我继续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问了我家的地址,就离开了。他的回答并没有解除我内心的疑惑,不过随着我长大,很快我就沉浸在了数学的世界中,对任何事都没那么在意了,渐渐也习惯了父亲的离去。而亚历山德罗维奇在那之后,被安排到国营商店当副总经理,因为英雄身份受到了额外照顾,生活的相当不错,不仅经常来我们家,给我们家送一些东西,巧克力、大列巴、熏香肠还有衣服、鞋子,还有我父亲団里的其他生活稍稍困难一点的,他也经常去,那个时候东西算不上丰富,但价格很便宜,一公斤牛肉只要2卢布,法兰克福香肠才1.5卢布,伏特加稍微贵一点2.3卢布,也就电子产品贵了点。我记得当时一个普通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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