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佣人语无伦次的劝阻。
微笑着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平日里的寡淡,很真诚,“正常人都可以在水里待一定的时间,我只是有点害怕,不是完全不会水,而且你的水性很好,我相信你。”
佣人还是有些为难,“那......万一陆先生知道了,我......”
如果太太有一丁点意外,她就一定会完蛋。
林初再而三的保证,“我会跟他说的,不牵扯你。”
佣人看向干净的泳池,咬了咬牙,英勇就义般点头答应,“好吧!”
……
想要通过还原十年前的场景找回丢失的记忆,林初想都不要想。
公寓外面停着的车辆里,都是陆淮安的人,只要林初出门,就会有人跟着,她都走不到湖边。
泳池很大,虽然不是寒冬腊月的冰封季节,但也足够让林初颤栗害怕。
她光着脚站在边缘的瓷砖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
触碰到的水很凉,试探过几次之后,她才闭上了眼睛。
“扑通!”
林初咬着牙跳了进去。
佣人紧张的站在岸上,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着冒着水泡的位置,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
陆淮安今天提前下班了,结束会议顺路接祁铭放学。
客厅里只有原本在厨房里做晚餐听到声音后走出来的一个佣人,很安静。
陆淮安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林初的身影,开口询问,“小初呢?”
佣人恭敬的回答,“太太在后院。”
闻言,陆淮安眉头轻微的皱起。
太阳已经落山了,外面有风,那个女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容易感冒发烧的体质?
陆淮安看向站在旁边的祁铭,温和的对他说,“上楼去换衣服,自己把手洗干净,等一会儿下来吃饭。”
他抬起手臂,是想要亲近自己的儿子,但祁铭却偏头躲开。
小孩子的世界比大人简单很多。
祁铭这样的疏离,最大的原因毫无意外是陆淮安答应了会去学校参加运动会,但最后却失约这件事。
林初知道陆淮安去解决陆明川,但祁铭不知道,他也不了解那些过去。
祁铭对陆淮安的态度,又回到了刚开始的状态,基本不跟他说话。
陆淮安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转角,深邃的眼眸里浸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在客厅里站太久,收回视线后就迈开长腿,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佣人的神经太过紧张,一直到陆淮安走到跟前了才分神看向他。
她整个人都被吓得一惊,瞪大了眼睛,舌头都捋不直,“陆陆陆......陆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一分钟。
刚过去一分钟。
陆淮安的目光在宽敞的后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再看到佣人这幅惊恐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
第二遍问出这三个字,“小初呢?”
“太太......太太.......”佣人低着头,言辞躲闪,绞在一起的手指被她自己掐的通红,余光不自然的往泳池的方向瞟,“太太在......”
陆淮安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
对于除了林初和祁铭之外的人,他向来没有什么耐心。
陆淮安捕捉到佣人下意识的反应,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泳池里的水清澈透亮,他一眼就看到了水里的林初。
脸色骤然突变,沉静的眼眸在这一刻开始翻涌着暗流。
她是......想寻死!
不可能!他不允许!
身体比燥怒的神经更快反应,跃进冰凉的池水,朝着女人的方向游过去。
这短暂的几秒钟里,甚至出现了千百种不同的情绪,绞割着他的心脏。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害怕。
他害怕。
————
林初像是做了一个梦,无比冗长。
反反复复,一直循环着同一个画面。
在梦里,她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好朋友:陆意橙。
那个时候,她们还是邻居。
安城难得下了场大雪,很多河流湖泊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活泼好动的林初拉着腼腆的陆意橙避开大人们偷偷溜到了附近的一个人工湖。
林初兴奋的跳跃,“橙子,我们去滑冰吧,一定很好玩。”
性格安静的陆意橙抿了抿唇,小声的说,“可是我有点害怕,万一冰碎了我们会掉下去的。”
林初满心满眼都是新奇的游戏,拉着好朋友往冰面上踩,“不会的,有我保护你!”
起初陆意橙还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站着不敢动,她这么大正是爱玩儿的年纪,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试探着学着林初的玩儿法在冰面上滑溜。
两个女孩是真的玩得很开心,轻灵的笑声没有间断过。
冰裂开了那一刻,谁都没有想到。
“啊!”
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先掉进去的人是林初,陆意橙死死的拉着林初的手不放,她脚下的冰裂缝的范围正慢慢扩大。
林初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为危险,哭着说,“橙子你快放手!”
陆意橙摇头,“小初你别怕,我会拉你上来的,救命啊,呜呜呜......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救她!”
她忽然看到从远处快步往这里跑的少年,满是泪水的眼睛里绽放出喜悦,“小初我看到哥了,哥!你快来救救......啊!”
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冰块碎裂,她们同时跌入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在冰冷的水里,林初恍惚看到了一个人朝着她而来,有着他很熟悉的五官眉眼。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条湖里,飘离的身体却被一双手抓住,拽着她往上游。
少年温凉的唇贴上她的,然后她的口腔里被渡入了稀薄的空气,濒临死亡的瞬间,是这个少年救了她。
林初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她一厢情愿的初吻并不像小说或者偶像剧里描述的那样:
甜腻腻,整个人都仿佛浸泡在糖浆里。
因为,她的初吻是在十岁那年,而不是那个清风吹过的夜晚猝不及防的偷袭。
林初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从那之后的很多年,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陆淮安会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她。
是恨,真的是恨。
刚开始她年纪太小,看不懂,后来是因为陆淮安藏得太深,偶尔的流露也只是很少的成份。
陆淮安因为救了她,却耽误了救陆意橙的时机。
她是真的欠了陆家一条人命。
林初,你怎么这么坏呢?
陆淮安背负着沉重的过去,把真相隐瞒,所有的愧疚和疼痛只有他一个人扛着。
一定有无数个深夜被噩梦纠缠,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而你都做了什么……
每隔几天就出现在他面前,提醒他,最亲的妹妹是怎样死去的。
“林初,你离我远一点,再靠过来,我就掐死你。”
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在意这样的话。
他越疏离,她就越想要靠近他。
“淮安哥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的,你别不理我嘛。”
她就这样烦了陆淮安很多很多年,就像是一只苍蝇一样。
后来,她甚至还用了最见不得光的手段逼着陆淮安娶她。
林初想象不到,陆淮安是用怎样的心情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小初,我可以释怀,你为什么不能?”
他把妹妹的死藏在最深的角落,就连误会陆妈妈的是因为她而去世这件事也深深的藏在骨血里,张开双臂拥抱她。
他一定很疼。
淮安哥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