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仙师在某天晚上忽然跑来找她，从窗户进来，飘飘欲仙，似是从云端上而下，胡子长得可以拖到地上。

    然而看上去仙风道骨，提出来的要求就非常世俗了，他竟然对清夫人道，希望清夫人将他的儿子塞进王宫中，还说这儿子有封侯之相。

    古人对忽然出现的老祖宗是非常信任的，特别这位来的仙师在族谱中有记载，又颇有几分神仙手段，按理说接受了叶孤城并且对叶孤城非常之好的清夫人不应该拒绝这位仙师的决定，然而偏偏对方的封侯拜相之名让她心生警惕。

    她想到了叶孤城在朝廷上超然的身份，又想到了叶孤城看上去不也跟仙人一样吗？

    她对方士圈子挺清楚，有名望的方士同有名望的方士都是互相认识的，理论上叶孤城与这位老祖宗出自同源，又都用些神仙手段，更不要说叶孤城是国师又是嬴政身边的红人，如果想要把人弄进宫廷之中，为何不找叶孤城，反而舍近求远来找自己？

    这就很值得怀疑了。

    所以她让仙师却找叶孤城，并且拒绝了他。

    然后清夫人就在对方一怒之下被下咒了。

    可以说是非常任性了。

    显然叶孤城也觉得十分不对，更不要说在他的印象中，秦国开国之时封侯拜相的人并不多，就算有几个，那都是有名有姓武将世家出生，哪里有被人塞在宫中就封侯的。

    但很可惜，即使把咸阳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人，秦国法度很严明，进宫的人家谱都是往上查七代的，每一个都有迹可寻。

    便是宦官，也是如此。

    他想着，要不自己到清夫人那里堵人，看能不能等到那什么仙师现身，问他儿子究竟是什么人，然而那仙师恐怕是怕了叶孤城的本事，再也没有出现过。

    咒术一旦被破处，施咒人就会受到反噬，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了。

    如果人死了，自然就无从查证。

    ［好烦啊！］

    西门吹雪看向叶叶孤城道：“可还是一筹莫展？”

    叶孤城点头道：“是。”

    ［好不安啊！］

    西门吹雪道：“若与咒术有关，可要去楚国找找？”

    现在他们都知道楚国是巫术大国，出了同巫蛊有关的问题，先找楚国。

    叶孤城摇摇头道：“并非楚国。”

    他有预感，问题源头，说不定还呆在秦国内。

    ［愁！］

    西门吹雪道：“我来帮你。”

    叶孤城惊道：“你来帮我？”

    叶孤城点头道：“你所担心的，交给我便是。”

    毕竟，叶孤城可不是陆小凤，不需要用两条胡子来交换西门吹雪的帮助，也不需要让西门吹雪在帮助他的过程中感到趣味。

    他是个薄凉的人，又有那么一点恶趣味，就算是对朋友的帮助，都能体现西门吹雪这些特质。

    当然，他还是愿意帮助陆小凤的。

    但是叶孤城不一样。

    ［不一样的］

    叶孤城：嗯？

    什么不一样的？

    他久违地听见了西门吹雪的心音。

    他究竟在想什么，才能强烈道能让自己听见？

    下一秒，他便听见了再完整不过的一句话。

    ［叶孤城，是不一样的。］

    因为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愿意主动伸出手。

    就如同在很久以前的十年之中，他进出入各个世界，就为了找到他一样。

    所谓的百密一疏，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叶孤城搜查了咸阳宫上下，却偏偏忘记了梁山宫与夏宫。

    这两宫殿是赵姬的地盘，如果别人不提起，根本没有人能想到还有赵姬这个人。

    因为吕不韦过早地同她斩断关系，又加上赵姬因为自己的容颜衰老而癫狂，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梁山宫了。

    之前又有人说她身体不适，已经到了卧病在床的地步，为表孝心，同她并没有什么母子情谊的秦王还去看了两次，但每一次，都被婢女挡在宫门外。

    赵姬拒绝见嬴政。

    他们母子关系淡泊，嬴政来看，也只是出于孝道，但见他母亲这么不配合，几次之后也觉得没意思，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

    梁山宫，已经成为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想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塞个人进去，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吗？

    更不要说这人，是赵姬亲自点的。

    吕不韦上一次见赵姬，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对方在叶孤城那里受了打击之后，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对**的要求也一下子退了个干干净净，每日里就卧病在床，十分懒散。

    吕不韦也免受对方骚扰，因为这事，他私下里还感谢过叶孤城。

    无论是他还是叶孤城都觉得，一个日日守在梁山宫中的女人是翻不起风浪的，且别说她对政治没有兴趣，在秦国已经走上正轨的现在，就算她忽然想要在其中插一脚，摄政太后的身份也不能给她讨到丝毫好处。

    几个当权者，都不把她当回事。

    然而在吕不韦一遍醉心于编写吕氏春秋，一边忙碌于朝政的时候，莫胡忽然又出现了。

    上一次见到吕不韦时，她还神采奕奕，但是现在，脸上却有疲惫之色，憔悴了许多。

    真不知道赵姬是怎么折腾的，才能让身边的婢女累成这样。

    而她来找吕不韦只有一个原因。

    她让吕不韦去找一个男人。

    吕不韦惊道：“找个男人？”

    他当时就愣住了，为什么要找他？

    莫胡的表情有点尴尬，恐怕她自己都知道，接下来说的话太过不堪入耳，但就算是不堪入耳，是太后的命令就要说。

    她在吕不韦耳边耳语道：“太后要找一个男人。”

    听者表情微妙，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莫胡接下来的话。

    果然，莫胡道：“太后要找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吕不韦同看着模糊，神色微妙极了。

    他想了想，以赵姬并不聪明的脑子恐怕也看出自己不愿意理睬她，所以退而求其次，想要找一个能够理睬她的男人。

    平心而论，这个要求一点都不高。

    很多太后都是这么干的，而且她们不止有一个两个男人，而是一堆男宠。

    吕不韦想，这是合理要求，自己应该答应。

    反正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说有寡居太后玩男宠玩出问题的。

    过几日，一个叫做嫪毐的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吕不韦的门客。

    他出现的时间，也实在是太巧合了一点。

    西门吹雪藏身于幽静的林中。

    他出门的频率变得很高，因为叶孤城之前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俩算是明白了，这世界，只要与方士勾搭上边总没好事，也难怪秦始皇焚书坑儒一大半坑的都是方士。

    他和叶孤城不一样，因为以神魂时间存活时间太长，他的神魂敏锐度大大提高。

    如果说利用散发着金光的魂魄驱散咒术难度只有1，那么通过残留咒术追踪到主人那里难度就是10。

    他这几日还挺常在巴寡妇清居所周围晃荡，就是为了残留的咒术痕迹。

    然后他还真的找到了！

    更确切地说，是那曾经施咒诅咒巴寡妇清的人到了附近。

    咒术本身，其实并无好坏之分，然而当使用咒术是为了害人，为了夺取其他人的生命，就变成了邪术。

    因为清夫人拒绝而施展咒术的老头子看上去仙风道骨，但当西门吹雪守到他时，却面目狰狞。

    人只有在独处时，才会表现出自己真正的模样。

    老头子显然没有注意到西门吹雪的存在，他虽然打扮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比之前些日子却苍老了许多，脸色蜡黄，如同干枯的树皮。

    咒术被破解引起的反噬，在折磨他的身体。

    “究竟是谁！”他咬牙切齿，却不敢再靠近清夫人的居所，只敢在外围徘徊。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绝对不是那破解咒术之人的对手，但是这么轻易就被夺走大半条性命，他不甘心！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又闪过一丝怨毒。

    他是清夫人的老祖宗，但现在却不显老态自然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吃的。

    咒术既然能夺走人的生命，就能延续人的生命，他练得一手好采阴补阳功夫，让自己活得更加长久，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岁数搞出来一个可以封侯拜相的儿子。

    虽然这封侯拜相的手段，不太光彩。

    但他却不知道，当他盯着不远处处心积虑想要报复又没有胆子时，危险却默默逼近。

    剑光一闪，将他的肩头捅个对穿。

    极致的痛苦让他面部一阵扭曲，叫都叫不出声来。

    他快要昏死过去了。

    西门吹雪眼明手快，点了他几个穴道，纵使汗如雨下，人也没有倒下去。

    他竟然发现，自己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可以听清身后人的问话。

    男人冷冷道：“你儿子是谁？”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还记得叶孤城同他说这人来就是为了给儿子谋官职的。

    这人大概算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式反派，又加上年纪大了更加在乎自己的性命，疼得龇牙咧嘴，哪里记得要保护自己儿子，立刻招道：“他叫嫪毐！”

    下一秒，一剑穿心。

    当西门吹雪忙着杀人的时候，叶孤城却被拉出去喝酒。

    准确说来，是他看着别人喝酒。

    自己就喝喝茶。

    但是能让他陪着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正是他十年前的同窗李斯。

    算算时间，李斯应该早就入秦国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和李斯遇上。

    却想不到，竟然在吕不韦这里看见了李斯。

    他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竟然进了灞下学宫，然后又因为出色的学识顺理成章进了天斟堂，被吕不韦看重一起去编书了。

    一来二去，他们竟然从来没有遇上过。

    但是今天，李斯久违地回到天斟堂上课，然后就与查课的叶孤城撞一起了。

    十年的时间，让李斯的容貌多多少少有点变化，更老也更沧桑。

    但叶孤城就一点变化都没有了，他的模样，已经算不上是岁月很眷顾他，而是如同长生不老的方士一样，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出时光的流逝。

    李斯暗暗心惊，却只是记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他原本就觉得自己这同窗来历成谜，更不要说他身上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现在看见他十年容貌未变，也只是更有几番猜测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是多年老友未见，还有许多话要说。

    也就说说自己这些年都在干些什么，但最主要的还是关于李斯的仕途。

    他现在算是在吕不韦手下做事，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够出人头地，但是在干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吕不韦手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想要出头一点都不容易。

    尚未亲政的秦王是潜力股，他也隐约听说了少年秦王天资聪颖很有能力诸如此类的言论，但因为本身不在朝堂之上无法判断这说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叶孤城既然是天子近臣，应该对这些事很清楚吧？

    即使被打探消息，叶孤城也不恼，不如说他一直就知道李斯是这种人，他只要遇见自己就肯定会打听。

    但李斯本身有才啊，即使有点唯利是图，只要用的好了依旧是把利刃，以嬴政现在的能力想要驾驭他可能有些困难，但如果自己在身边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叶孤城想，是时候给嬴政组建一些班底了。

    按现在的局面，他亲政绝对用不到二十岁，既然能提早，就要早做准备啊。

    叶孤城对李斯道：“秦王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展现出了未来可能会有的雄才大略。”

    李斯一听，是又惊又喜啊，他立刻道：“你的意思是……”

    叶孤城点点头道：“他距离亲政还有几年，但以我看来，新秦王一定会提前亲政。”

    可不是吧，他现在就已经操刀很多事了，只不过这些只有在朝堂上的人才知道，学子就算是再有名气也是不了解的。

    秦国的朝廷就如同铁桶一般，只要不想，什么消息都流不出去。

    若不是看重李斯才华，他也不可能给出这么多暗示啊。

    李斯的眼中已有震惊之色，但是眼底，却有神经末梢在跳动。

    他已经兴奋起来了。

    叶孤城高深莫测状，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李斯已经有了决断。

    此时的梁山宫不同于外面的任何一个地方，也不同于任何一处宫殿，太后的寝宫早已变成了男女**的天堂。

    赵姬虽然不聪明，但也没有蠢笨到极点，等她好不容易从叶孤城的打击中缓和回来之后，就发现，原本对她就很不热情的吕不韦就更加不闻不问。

    叶孤城出柜一事似乎让她过于自信的大脑变得清明了一些，终于意识到吕不韦也厌弃自己了，心中愤愤不平，又加上看见自己容貌变丑，日日为了这些事儿担心，等到时间一长就发现自己的脸上更加增添一抹黑气。

    如果说她与吕不韦欢好时还如同十七八的少女，现在就像是十七八少女的妈。

    她觉得这样不行啊，之前已经没了情郎，现在要是容貌没有了她会觉得自己简直是一无所有。

    痛定思痛下，便疯狂寻找能让自己变得年轻的方法。

    她本来就是个相当遵从于**的女人，之前的容光焕发都是在与情郎打得火热时，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寻找一年轻有力的男子，有听说嫪毐以**推车的功夫，竟然忍不住心神荡漾，打发莫胡去找吕不韦，让他把人带到自己面前。

    这是赵姬倒聪明了，她分明就是知道以吕不韦想要摆脱自己的急切心思，定然会把嫪毐送到自己面前。

    然后没过两天，拔了眉毛同胡须的男人就充作宦官进了她的梁山宫。

    嫪毐粗鄙非常，又有胡人血统，奈何床上功夫十分不错，没几日赵姬同他便如鱼得水，日日在宫中厮混。

    男人在床上口风不严，女人也是同样，等两人混熟之后，赵姬便同嫪毐愤愤不平地说了叶孤城喜好龙阳一事。

    嫪毐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他道：“这世上还有男人不喜欢女人倒喜欢男人的？”

    赵姬恨恨在他身上咬了一口道：“可不是！”

    她想到就生气，自己竟然被一个男人比了下去。

    嫪毐现在正想着法讨好赵姬呢，他听说过国师的名号，却又知道对方没什么实权，在并没读过书的他心中就是一个很好拿捏的对象。

    赵姬现在这么恨他却没动，十有□□是因为对方还出现在朝廷上，但是他出现在朝廷上，他的姘头却没有啊！

    心中浮现出一个恶毒的主意，在赵姬耳边叽里咕噜一通，然后就见到赵姬笑瘫在她的怀里。

    她道：“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