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义。
萧卓世不清楚江桥在想什么,见他沉默,以为是在示意自己说下去。扭了扭脖子的同时将身上那件于别的衣裳格格不入的绿色兜帽衣脱下,叠好,轻放在确认不会漏出酱料的纸袋上。
“你是虚拟格斗比赛的选手吧,三十二强的”做着准备动作的萧卓世漫不经心。
这人自言自语时的自然流畅让江桥刮目相看,还以为这小子是那种沉默寡言、去到KTV里只会低头玩手机的类型,看来是在家里经过长时间的排练。一想到这家伙有可能对着镜子自己说话,江桥就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
江桥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是不大清楚的,萧卓世所知道的,只是所有会用上网方式进行调查的人都能找到的情报。
一个新兴的虚拟格斗选手,成为代表夏区参加三十二强赛的选手的其中一个,作战方式简单粗暴,有一些新闻网站时而会用‘黑狗’来称呼他。
更多的时候,用的是‘虚伪假面继承人’的说法。
这个叫法主要来源于江桥的战斗方式,起手的古拳法架势、虚拟格斗的传奇选手‘虚伪假面’十分近似的攻击方式给他博得了不少名声,想来那个脑子还不错的经纪人为了炒他也烧了不少心思,连‘虚伪假面继承人’这种无耻的谎话都说得出口。不管江桥本人是什么态度,现实和结果就这样摆在面前,一切的辩驳都苍白无力。
江桥是一个投机分子,而这样一个人,找上了东家。
定然有企图。
陈述型的话语如果进行一定程度如果还不能引起对方的交流欲望,这种阐述是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的。两人合理的陷入了沉默,萧卓世闭上眼,微润的眼皮内壁缓解了些许眼球的酸涩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比刚才清晰了不少。
“吴希朗那件事...你上次打的那个人,我不跟你计较。本来我就不想管这事,技不如人,被打情有可原”
‘本来’和‘但是’,恐怕是语言中最精妙的两个词语。无论是什么表示的话语,只要带上了这两个具有魔力的说法,整个语句的面貌和含义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你来依底安的目的,是东家吧?”
搞反了先后顺序的说法让江桥一愣,还没来得及反驳,他便听得萧卓世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这件事我可得管管”
对方的语气和内容都没带上敌意,稍微居高临下的态度也只是询问者的自然态度,平日里若听见有人这般说,江桥定然会认为是自己低头躲避,只是今天的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脏像是被插在钢扦子,转啊转的尖头不听他的反抗地往里钻。里头裹着的火啊岩浆啊滴落在地面上,伴随着钢条的旋转越撒越多,反过来炙烤这枚鲜活跳动的心脏。
心脏解压着积攒下的愤怒,像是一个存着易燃物的煤气瓶。本就应该轻拿轻放的东西,眼前这老弟却把它放到火堆里烤。
“得得得”
江桥摆手止住对方还想说的话,火气冲头的他觉着自己后背的皮肤燥热得很,视线像是经由红色镜片折射,所见之物全都带上了狂乱的气息。这种痛苦没法用净水和冰块来降温,只有发泄怒意后从毛孔中溢出的颗颗汗水能带走。
还在考虑下一句言语的萧卓世听得这般说,内窥自己语言库的双眼从茫然切回清明,只见江桥攥拳向前冲来,萧卓世后退一步想要拉开距离,但这身体的后退动作明显得很,江桥刚一看见便后脚蹬地,不给他任何机会的缠上前来。
拳头迎面打来,萧卓世躬身下压。江桥右拳拇指关节从自己后背的脊梁骨上擦过,自己贴身的左拳打在江桥横于胸骨以下的左掌上,借着这力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步的同时,萧卓世调整身形,右拳半扭,从侧面直打江桥左脸。
这种专打头的攻击怎么可能逃离江桥的目光,左眼只是一瞥便获得了大量的信息,双眼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便重新聚焦在对方头颅的大致形状上。
江桥左手自下而上摆去,朝外弯去的左拳扣中萧卓世的右臂肘窝,两人的双手同时荡向外侧,萧卓世右腿蹬地,大腿肌肉感觉着后脚跟传来的力量,脚底板传来撕扯的疼痛,腰部借着手臂外荡的力量微转,化掌的左手也在此时朝着江桥的脖颈托来。
昏暗的光线十分严重的限制了江桥的观察能力,他借着荡开手的重心下移,原想自然的将右掌劈向对方脖子,但却又见得对方左手袭来,便将手掌翻转,手腕一扭,四指往外一扣,绕着对方左手便往外拉。
这一碰,江桥便知道中了计。这左掌虽是打得有模有样,实际上一丝气力都没有,完全是借着惯性的随意一挥。
江桥怀疑这连灯都没有的破地方是否是那些住不起宾馆的情侣用来野战的地方的同时,本能的将方才收回的左臂猛地靠向自己的左肋。左肘贴到左肋的那一瞬,只听得石块碎裂的声音自地面崩出,突兀的声音让江桥心头一荡,咬紧牙关,纠缠着对方左臂的右手形似毒蛇,卡着关节不让它挣开。
算了。
萧卓世心一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扯着脚底板的疼痛随着他抬脚踢出的一瞬消失,从作为支撑的左腿传至腰部的力量伴随着将地面崩裂的蹬地,这踢出的一脚挥出的小小的破空之声,实打实的踢向江桥临时挡在左肋前的左臂。
刚一接触,江桥便觉着自己手肘以下的部分荡起,失去了控制,好似在与梁咏橘的格斗比赛中被削去一臂的感觉再度传进大脑,还来不及让他细思,这要将他拦腰打断的力量在一瞬削去了他驻地双腿的抓地力,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钢索牵引,从某个高度落下做圆周运动达到最低点的铁球一样,整个人砸向了右侧的墙壁。
痛感从全身上下袭来,像是包裹着溺水者的大海。
如一滩粘稠液体般从墙壁上慢慢滑落的江桥在不自觉中放开了刚才缠着的手,痛觉掩盖了他脑海里的一切想法,包括站起,挥拳,预测,还有愤怒。
身体不由他控制的栽下,额头直击唯有灰尘和碎石的地面。
萧卓世按着被自己这腿间接打伤的手腕上迅速凸起的肿块,一边拾起衣物和食物,瞥了一眼江桥。
“我不管你听不听得到,话我放在这,不要再来找‘破和’的事情”
“也别想对东家动什么歪心思”
撂下这两句话,他转过身就要离开,却听得背后传来摩擦的声音,便歪着脑袋又往回望去,见到的场景不由得让他的瞳孔一缩,慢悠悠的又一次转过身来。
江桥缓缓的从地面上支起身子,不大听使唤的左手捂着自己的右手肘部,鼻子里还冒着些许铁锈味,他吸了口气,硬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感觉咽进肚子里去。不大灵光的左手手指顺着右手肘部往下捏,掐得皮肤发红,却只能感觉到和什么东西相碰的触觉,右手手掌可以用力,但是握不大紧。
脑子晕晕乎乎,那种气愤得要把眼前的一切撕裂的感觉似乎被这一踢踹出了身体之外。
自从来到依底安,最清明、最冷静的时刻就是现在。右肘肿胀,小臂全麻,左手不灵光,双腿被巨力震得发抖的现在,江桥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萧卓世慢慢放下东西,又一次摆出格斗的架势来,嘴里念念有词,可进了江桥的脑子,就成了煲耳机用的白噪声。
深吸了一口气,严仲教给自己的东西慢慢回忆起来,与卫毕舒的那两次战斗慢慢的回忆起来,萧卓世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江桥摇动脑袋,将要与之重叠的伍左鸢的幻想从脑海中甩出去。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地方,可不是为了被你们这群人打倒才来的。
吸气,闭眼,睁眼。
“我腿不是很好动”江桥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语听起来是否像是和自己想象的那样清晰明朗,他只能平静的看着萧卓世。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