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时候完全是添乱,但却一定要冠冕堂皇地冠以“改革”的名号,以示自己的劳苦功高。也难怪方检他们忙活了半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水溶意外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要哭一场。”
林沫“哼”了一声:“你几时见我哭过。”又问,“今天看着挺闲?去我那儿吧。”他一贯是这样肯定的口气,但若是水溶说自己没空,也从没见他拦过。不过说到底,就冲他说话时候眉尖挑起、极其明媚的弧度,能拒绝他的人也寥寥无几。至少水溶肯定不在那些不解风情的人的行列。
“先把这些东西呈上去罢。好赖是方相的心血。”林沫道。
这和方检说的不大一样。不过正如他们都知道的那样,这里头大部分的资料,是经过户部的手的。但最后,也是方检耗尽了心血整理摘和的,他有义务叫皇帝知道,他的太傅并没有怨恨,也没有老糊涂,而是一如既往地耿直、为国尽忠。
所谓的老将不死。
等他们到靖远侯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下人倒是早得了消息,备了一桌酒菜,林沫先问静娴同两个儿子用过晚膳没有,又去换了身衣裳,才吩咐传膳。
他们就两个人,便索性在林沫屋子里摆开了桌子,果真是林家厨子的几个拿手菜,老鸭煲熬了半下午,火候足够了,不肥不腻。蒸鱼味美鲜嫩,看着颜色就格外地好,还有林沫心爱的豆腐羹,亦不忘水溶上次来夸过的樱桃肉,还有几道翠绿的叶子菜,鲜鲜亮亮地摆了一桌子。
水溶这几日宴席就没断过,不过只顾着勾心斗角的,真正下肚了多少自己也不清楚。此刻倒是食指大动,就着粳米粥吃了不少。他林家规矩大,讲究着食不言,两人坐得极近,头对着头吃完一顿饭,倒也生出几分满足的意味来。
“我当时就睡你这床上。”水溶见着下人收拾了桌子去,在他屋子里转了一圈,“陈设都变了样子啊。”
连中间这层帐子都换了。原先林沫一个大老爷们不知道怎么想的,屋子里拉了不少纱帐,他在林家养伤的时候,偶尔见了起风,屋子里头半透明的纱轻盈盈地飘着,偶然能见到外头林沫修长的影子,隔着那几层布,竟有些妖娆绰约的意思。不过,不久之后,靖远侯府的男主人迎娶娇妻,府上的陈设自然是变了,就中间那些帐子,亦换成了百子帐。
亏得是洞房不设这儿,否则,就是水溶液会觉得有几分羞涩。
“嗯。”林沫道,“也没几年的事。”
好在屋后的竹林还在,倚着窗,依旧能见它们长得密密丛丛的。水溶道:“我当时就想着,你这人也忒会享受了些。”
不是说衣食起居——这些北静王府不会比任何人家差。只是躺在这样一间屋子里,听着外头竹叶遇风时的婆娑,看着宛若梦境的重重纱帐,连那些小丫头小声说话的声音都和鸟鸣、虫声叠在一起,叫人心底忍不住安静下来。这份静谧的享受,却是他多年未曾拥有的。
然而更叫人安静的 ,只怕还是在外头静静看书的靖远侯。
只是后来,等林沫守完了父孝,他才知道,那人并不是如他想象中那般恬静的。他只是一汪海水,尚未等到那阵风。
风起,惊涛拍案。
可即便早过去了那么些时候,也早明白这人那张清冷面容下如炽火一般的内在,二人独处时,依然叫他觉得安宁。
屋里的烛台一个个地点燃了,水溶忍不住去握住了林沫的手。他已经累极了,今日来找林沫,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只图能见见人,叫自己心安一些。
林沫伸手把他揽入怀里。两人这般靠着坐了一会儿,倒都没起别的心思。
可是这般安宁注定要被大破的。
“老爷,北静王府上来了人。”聆歌在外头问了一声,“是叫去书房还是鹤年轩?”他府上和北静王府上待客的阁子都叫鹤年轩,也算是不乐意瞒人了。
水溶问道:“你这里方便么?”
林沫于是便扬声吩咐:“直接带我这儿罢。”
北静王府来的算不上水溶的心腹,因而带来的消息也不算太隐秘,想必知道的人不少,可是,却叫水溶再也睡不着了:“王爷,吴大将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