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也是诚心诚意的。
几年前,童艳艳那次不成功的出走,跟聂铮有过一面之缘,又被聂铮劝服过,她对这位大人物的印象一直不错。
想到这儿,童艳艳摘菜的手收回来,在围裙上擦了擦,“也不知道那位有没有什么忌口,我去问问。”
由此,童延和他男人在家里的这顿饭吃得还算和乐,饭桌上,没人特别提起他和聂铮的事儿,但一桌的人都算心知肚明,童艳艳这时候和颜悦色,就算是承认他和聂铮的关系了。
临走时,童艳艳塞给聂铮一个红包,“一点心意。”
确实只能算是心意,聂铮显然不差这点钱。但是,既然承认了,她就得有所表示,哪家媳妇儿上门,当婆婆的能不给见面礼呢是吧?即使聂铮是个男的。
聂铮双手接了过去,很郑重地对童延妈道了声谢。至此,他们的关系就算是被童延家长辈认可。
回家路上,童延很沉默。他也知道自己出柜对童艳艳来说挺突然,而他妈这么快就接受了,其原因只能用一句话概括:真把孩子放在心上的父母,通常都是拧不过孩子的。
不过,他不悔。他和聂铮日子过得怎么样,时间长了,童艳艳自然会明白。
聂铮坐在一边,也比平时寡言,原因无他:他上头长辈不少,居然没有一个能承认童延,就像童艳艳承认他这样。
不过,他也不需要,有任何缺失,他自己可以加倍补偿给童延。
车稳稳向前行驶,聂铮手伸过去,搭住童延的手,“累了?”
童延顺势靠上他的肩,“没,你把明天的需要的东西再跟我说说,趁下午闲着,我回去看看还缺什么。”
聂铮宴请朋友的酒会就在次日。明天到场的应该有十来位,宴会就定在聂铮自己的别墅。童延也是主人,但年轻的影帝忙活了几个月才堪堪得了五天的假期,聂铮哪舍得让他忙,于是说:“让他们去办,你回家好好休息。”
童延说:“别,当时秦佑请咱们,可都是楚绎一手操办的。”
童延确实爱跟人比,在聂铮的朋友家属圈里,尤其爱跟楚绎比。
聂铮忍俊不禁,“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楚绎热衷打理家事,亲自操办宴会在情理当中。你专心事业,就没有为这些琐事分心的必要。这些天,你趁着休息好好养精神,把精力用在自己最该用的地方。”
是的,童延是个影帝了,这就算是拔尖的行业人才,聂铮觉得丝毫不逊于他。别说他们两个男人家里琐事也没多少,就算事务繁杂,请人打理就行,人家还比他们专业。
以及,关键在于他们已经三个月没见了,聂铮捏了捏童延的手指,别有意味地说:“仔细想想,就算放假,你精力真该全花在家务事上?”
这话说起来就没羞没躁了,夫夫间权利义务什么的对吧?童延会意,乐了。手立刻溜上男人的脖子,笑着问:“那我精神应该放哪?你说明白,我不懂。”
聂铮嘴角抽了抽,眼神直视前方,故作正经地说:“看台本,看书,学无止境。”
童延不依不饶,“切”了声,“你刚才说的可不是这个,快说实话,要不咱俩今晚就分房睡。”
聂铮颔首道:“我好像明白你想到了哪儿。可以,回家满足你。”
活生生的衣冠禽兽范儿,对吧?
有件事,童延以前真想错了!
他怎么会认为婚姻能让他们失去激情呢?聂铮是个什么人啊,那就是憋在自律套子里的禽兽。一纸婚书,不仅带不走他们之间的热度,反而把男人从原本的自持中完全释放出来了。
那一纸婚书,对聂铮而言,效果跟chun药差不多。
聂铮这天下午还要外出,但把他送到家,回房间,趁午休的时间,跟他白日宣yin。
事实证明以前的踏实肯干还是聂铮留了一手,这一中午,聂铮没换几个姿势,但童延整个身子都像是腾在天地间翻覆,除了刺激和爽,再感觉不到其他。
他们两个小时后才停下,童延精疲力竭,床单上水渍斑驳,分不清是汗还是别的。
他连眼神都有些涣散,看见聂铮从浴室出来,用脚踹了下男人的腿,有气无力地笑骂:“禽兽!”
聂铮坦然受之,一边扣上衬衣衣扣,俯身,亲了下他的唇,“休息一会儿,但也别睡太长时间,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童延勾住男人的脖子,用力回应了一个吻,“行了,去吧。”
但这晚聂铮回家,再次没见着童延。
家里阿姨说:“童先生下来看了一趟还需要什么,自己带人出去采买了。”
聂铮问:“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阿姨说:“下午,您前脚出门,他后脚就下楼了。”
这还真是闲不住。
暮色降临时,突然下起了大雨。望见车开进院子,聂铮自己撑了把伞迎出去。
直到童延推门下车,身子被笼在伞下,聂铮问:“什么东西非得自己出去买?”
这场雨来得及,真是横着下的,童延缩在他怀里跟他一块儿往前走,“桌布、餐具和茶具,还有别的,你别说让人送,图样上的东西跟实物到底不一样,我在家打电话跟人掰扯,还不如自己跑一趟利落。”
踏上阶梯,聂铮收好伞。行,中午回家路上他那些话都白说了。就算再严厉,他何至于让童延在外边忙的昏天黑地,回家继续昏天黑地。
可精力旺盛是好事,行动力强更是童延优点之一,即使心疼这孩子时刻散发劳碌命的气质,聂铮一时也不好传递任何倾向不对的价值观,他只是嗯了声,说:“明天来的都是熟人,你不用紧张。”
一块往楼上去,童延看起来兴致很高,“熟人又怎么了?咱俩今年行情都在走高,你生意越做越大,我又刚拿了影帝,明天招待客人,架势太盛显得咱们张狂,太疏忽了又显得怠慢,只能追求细节精致,吃的用的,我不亲眼看看总觉得不放心。”
聂铮没料到童延考虑得这么仔细,心里有些微妙的感动:童延多在乎他,多在乎他们这个家,对吧?
作为一个曾经有不婚主义倾向的男人,童延的出现,实在是他生命中的意外,最美好的意外。
晚饭后,童延认真看了下菜单。到了深夜,还没停下为明天做准备。
聂铮接完个电话回房,卧室没人,听见衣帽间里似乎有动静,他推门进去,童延正把一件衬衣往身上比,从镜子里跟他对视,“来得正好,看看我明天穿哪身好?”
聂铮又是一怔,这孩子对穿着一直自有心得。之前,在任何大场合,都没找他询问过此类问题。
“不用太正式。”他说。
童延把手上衣服挂回去,又拎一件出来比在自己身上,对他笑笑,“这件呢?我不是问合适不合适,你就说哪身穿着帅。”
人的气质都是培养出来的,童延对外表一贯自信,拿到影帝之后则风采更胜往常,走到哪都能让迷妹粉丝红着脸尖叫。聂铮当然不会像迷妹粉丝一样失控,但是身为一个正常人,爱美是天性,身为一个正常男人,对越发美好的爱人占有欲越发旺盛也是本能。聂铮享受了一会儿心情的小小激荡,说了句实话,“哪身都好。”
童延眼中光彩更甚,嘴角笑意也更大,一个眼风之后活学活用地对他拽了句文,“聂先生之美我者,私我也。”
如此花般静夜,童延温度音容都近在咫尺,聂铮突然想到一句话,**苦短。
恨**苦短,却不为贪恋体肤之欢,只是看着童延浸在融融灯光下的一颦一笑,聂铮就觉得他的人生在这个瞬间定格也未尝不是美好,又期待,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缓慢安宁地走完这一生。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的更容易心生感慨,他俩那点感性细胞似乎都长在聂铮身上了。
童延是个利落人,撩完那一句把衣柜整个拉开,紧追不放地说:“哪身最好,快给我个意见,明天客人里头可有一视帝加一阳光小鲜肉,我得选一身看着随意又能比得过他们的。”
聂铮觉得自家小妖孽担心这个完全没必要,童延难道不是随便穿一身就艳压那两位?
但身为一个成熟男人,谦虚是必要的,于是他踱到衣柜边上,把认真比对的模样端了十几秒,顺手挑了件上衣,“这个不错,称你。”
童延更高兴了,当着他的面开始换衣。
聂铮觉得童延在他面前暴露这点小心机十分可爱,但转念想想又觉得这问题似乎挺严肃。于是,问:“干嘛要跟他们比?”以前只是跟楚绎比,现在连跟齐厦也比上了,有必要吗?
童延从他手上接过衣服换上,对镜扣上扣子,漫不经心地嘟哝,“我现在可是影帝,凡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怎么能随便输给人。”
从童延回家到现在,聂铮总算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是目前这个高度让童延紧张?这紧张感似乎还放射到了生活中的小事上?
聂铮认为,他这边没有任何一个长辈会真心为他的未来祝福,但他这次想错了。
次日清晨,在所有宾客到来之前,外头的人来书房叫他,“聂先生,老先生来了。说是要见您和童先生。”
老先生,自然是代指老聂。
聂铮和童延对视一眼,放下书,起身出门,到了客厅。
老聂见到他们之后的第一句话:“要成家了?”
今天,郑昭华也在受邀之列,所以,老聂能踩着时日来,是谁通的消息也就不言而喻了。
聂铮嗯了声算是回答,接着说:“坐。”
老聂却摆了摆手,“不了,”接着又对童延说:“恭喜你,得了影帝。”
童延坦然答了声谢谢,瞟一眼聂铮的脸色。
此时,老聂侧身,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东西,送到童延面前,“给你的。”
一尺来长的一个檀木盒子,看着华贵精致,童延微怔,一时没敢接,余光照顾着聂铮的反应,微微笑,“这是?”
聂铮跟他没多大区别,只是望向老聂的眼神相当深沉,不解、探究,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童延一时分不清。
老聂这才把目光转向自己儿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祖母留给媳妇儿的,在我手上放了三十多年了”
聂老太太留下的家传啊
童延顿时明白了:打死老聂三回,这种有身份认可意味的东西也不可能落到聂太太手里。
老聂对聂太太的仇恨是真的,聂太太被折磨一辈子也不算无辜,只是,这恩怨有必要一直当着聂铮的面提?
可是童延这次的担心显然多余,很快,他看见聂铮上前一步,自己把那木匣接到手里。
聂铮的声音相当平静,“谢谢。”
而后,又把木匣递给了他,“拿着。”
童延下意识地接过来,低估了盒子的重量,手被沉甸甸的分量感压下去,手腕使了把力才拿稳。他也道了声谢,
老聂彻底没了往常那股子戏谑的不着调,看了他们许久,“你们好好过日子。毕竟不容易”
什么不容易?于老聂而言,跟真正放在心里头的那个人长相厮守的夙愿,今生都无法得偿。
童延没等聂铮说话,笑着应道:“您放心,我们会的。”
老聂点点头,“行,我先走了。”
聂铮这时候才开口,“不留下来吃顿饭?”
老聂摇头一笑,“不了,小辈的聚会,我就不掺和了。”
被送出门时,老聂回头看一眼聂铮,又深深凝视童延那张脸片刻,突然觉得,于他而言,这就是凄怆的圆满。
造化弄人,但他的儿子,跟一个那么像那个人的孩子在一起,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