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十分恐慌,她远望着,勉强能看到人聚得最多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少年抱着一个褴褛的妇人,正在大哭。不久,管事模样的汉子驱散了聚集的人群,走到倒下的妇人前,似在查看。过了一会儿,晨光听到那人冷漠地说了两个字:
“死了。”
少年闻言,哭得更大声。
船上的人面露不忍,却只是一瞬,很快有两个人上前,一个拽住少年,另外一个人将少年怀里的妇人扯出来,毫不犹豫地丢进滚滚的江水里。
少年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扒着船舷嚎哭着“娘”,就要往下跳,被周围的几个人拉了回去。晨光听到他们在劝那个少年,大意是他母亲已经死了,继续放在船上会闹疫病害死别人,扔进江里也是没有办法,死人死了,活人还得继续活着,不好好爱惜性命就是对母亲不孝,只有他好好活着,他的母亲才能走得安心。
渐渐的,少年的嚎哭声缓了下去。
原本晨光觉得那几个人的劝说很扯,航行又不是一直不靠岸,找个地方靠岸把人埋了也不会费太多时间,直接扔进江里算怎么回事,却听那个少年询问身旁的人:
“阿叔,这儿离赤阳国还有多远?”
这些人竟是去赤阳国的。
那个被唤作“阿叔”的中年男人显然也不知道,只回了句:“那可远了!”
“到了赤阳国,真就能吃得饱赚大钱吗?”少年怯生生地问。
“那是当然!”“阿叔”重重地点头,语气中满是憧憬,“赤阳国遍地金子,只要你肯卖力气,就能赚大钱!”
少年默默地垂下头,忐忑,又充满了期盼,忽然,他攥紧了拳头抵在心口,又开始哭泣:
“我还对我娘说,等赚了大钱,一定给她买一栋大宅子好好地孝顺她!”
“阿叔”看了他一眼,感伤地皱起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咬牙,恨恨地说:“都怪那个凤冥帝!要不是她派兵打苍丘国,苍丘国会亡国?苍丘人会国破家亡,为了生计远走他乡?挨千刀的女人,一身杀孽,将来肯定不得好死!”
战争后的苍丘人,对未来绝望,欲往繁荣富裕的赤阳国谋生,难怪他们不能上岸,此处已是凤冥国境内,这艘船上的人恐怕是偷渡来的,一旦被官府查获,轻则遣返,重则入狱获刑。
少年听了“阿叔”的咒骂,通红的眼睛里溢出了仇恨,怒目切齿,厉声道:
“阿叔说得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个女人杀了那么多人,就该被天打雷劈,受千刀万剐!”
他二人的话引来旁边人的附和:“没错!那样的贱人就该天诛地灭!”
“杀人的恶鬼,老天会收了她!”
“她到现在都没个一儿半女,就是作孽多了,这种女人,活该断子绝孙,没人送终!”
渔船上的人越骂越难听。
沈润握着笔的手开始躁动,她是一身杀孽,可骂她“不得好死,断子绝孙”也太难听了。战争从来就不是正义的,战争会掺杂进各种私心和野心,可只要有人存在,战争就不会消失,这不是某一个人可以操控的,这是环境使然,形势驱使。他不否认晨光将私心和野心带进了战争里,可凤冥国不打苍丘国,苍丘国早晚会打凤冥国,那个时候,不占先机的凤冥国很有可能会亡国,那么在这样的船上苦苦挣扎的就是凤冥人了。
他不是在替晨光开脱,只是上位者看到的和平民百姓看到的永远都不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