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但在极度寂静的屋子里,还是清晰入耳,“草民愿闻其详,还请太子妃据实相告。”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充满了讽刺,锦衣玉食地生活了二十多年,才蓦然发现自己不过是生活在华丽的泡沫中,绚烂而不真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亲人是假的,爱也是假的,他已经分不清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当初太爷爷告诉他的所谓秘密,如今看来,不过只是又一个谎言而已,可笑他还深信不疑?
“你不必着急,很快就会知道的。”百里雪目光清淡地掠过老太爷,“太祖皇帝虽对苏小姐念念不忘,奈何天下未定,他有诸多身不由己之处,兵荒马乱的岁月容不下太多的儿女情长,好不容易得了天下,四海初定之后,他派人去寻找苏小姐,可苏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他终身引以为憾。”
“你说谎!”苏菡儿尖叫出声,此时她已经顾不得什么以下犯上,“太祖皇帝始乱终弃,刻薄寡恩,遭了上天之谴,为了他自己的子嗣能够延续,才不得不对苏家扶持关照,世人已经被蒙骗了百年,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天大的谎言还要继续下去吗?”
激动的苏菡儿一双眼睛如毒蛇吐信般发出红光,百里雪却只是同情地看着她,“苏乘不过只是老太爷的工具,难道你以为你就不是吗?”
苏菡儿一愣,一定是太子妃在挑拨离间,她是戚家的人,她身上流着戚家的血,太爷爷欺骗谁,也不可能欺骗她,矢口否认,“不可能。”
“有的时候,聪明过了头并不是好事。”百里雪不再看她,多年来信任支撑的脊梁倒塌的时候,那种打击是致命的,苏乘如此,苏菡儿同样如此。
人在遭遇重创的时候,往往不愿面对真相,宁愿继续自欺欺人下去,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不过苏乘到底比苏菡儿清醒,相信他在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会慢慢走出来。
百里雪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苏菡儿,转而看向老太爷,语出惊人,“太祖皇帝离开颍川之后,曾给苏小姐写过几封信,这些信都被你付之一炬了吧?”
老太爷眼神一跳,忽而冷笑,并不否认,“是又怎么样?”
“你不愿让苏小姐对太祖皇帝怀有幻想,更不愿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所以,你切断了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而这一切,苏小姐都不知情,她也相信太祖皇帝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因为那些信根本没能到她手中。”
“天啦!”青萍县主惊呼一声,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老太爷,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中迅速形成,“你不会是…”
“住口!”一向镇定的老太爷终于恼羞成怒,“黄毛丫头,信口雌黄,侮辱亡者英灵,就不怕遭天谴吗?”
“我还以为,老太爷如铜墙铁壁,百毒不侵,竟然还会在意天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秦世箴不阴不阳道。
百里雪静静地看着盛怒的老太爷,任何人都有弱点,再冷漠无情的人也不例外,不管经历多漫长的岁月风雨,心底深处最在意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变。
她一字一顿道:“你如此恨太祖皇帝,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始乱终弃,而是因为他是你最爱的女人深爱着的男人。”
“噗!”老太爷竟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也不自觉地晃动了两下,一双枯枝般的手剧烈颤动,老仆立即扶住了老太爷,惊叫道:“太爷,太爷?”
苏菡儿本能地想要去扶住老太爷,可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苏乘绝望地闭上眼睛,真相如此残忍,连他都无法面对。
青萍县主目瞪口呆,怎么都没想到,苏家的老太爷,竟然爱着苏小姐?他名义上的姐姐?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事情?而且,当年他不过只是个孩子,就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百里雪看着老太爷呕出的鲜血,平静而淡漠,“苏小姐以为深爱的男人已经将她抛诸脑后,在痛苦和期盼熬了十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遭受的痛苦,都是她疼爱的弟弟给的。”
“哈哈哈!”多年秘密被揭穿,老太爷终于撕下了和善的面具,冷笑道:“你很聪明,这么多年,是第一个看穿这个秘密的人,不错,是我做的,那个男人,他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太爷爷?”苏菡儿惊呼一声,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太爷爷最信任的人,并且引以为傲,可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
老太爷的表情有几分狰狞扭曲,遥想当年翩跹若仙的苏婕,虽然那时他还小,但他极为早熟,早就将其认定为自己要娶的妻子。
谁知,一个男人横刀夺爱,和苏婕一见钟情,两人不但私定终身,还很快逾越了雷池,一切的发生如天雷勾动地火,爱情的烈焰很快就将二人烧成了灰烬。
当苏婕沉浸在和情人甜蜜的爱恋中时,她永远都想不到,背后有一双稚嫩而仇恨的眼睛,谁会防范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呢?
秦世箴抱起双臂,“苏小姐又不是傻瓜,配不配自然是人家说了算,最可恶的就是像你这种自以为是,行为卑劣的人,还自以为是救世主?”
“就是!”青萍县主厌恶道:“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太祖皇帝和苏小姐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就因为你的自私和歹毒,苏小姐痛苦十年之后含恨而终,太祖皇帝也抱憾终身,若是苏家早知道收养了你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魔鬼,肠子都悔青了。”
百里雪冷冷地看着老太爷,“在那样兵荒马乱的年月,能寄出一封信何其难得?可这么宝贵的东西,不但被你付之一炬,还编造太祖皇帝的谎言去蒙骗可怜的苏小姐。”
老太爷脸上的肌肉止不住的跳动,充满怨毒,怒道:“那是因为她不识好歹,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爱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