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我也可以,你看到了吗?小师姐……非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痴缠的目光绕在鱼非池的脸庞,鱼非池却转身,跃下了湖面。
迟归猛地往前,甚至不去管身后双手染血的绿腰,蹒跚着步子走入湖水中,红色的血浸入湖水的蓝,分不清是谁的血反复来往的纠缠,他反复地念:“你看啊,你来看啊,我也可以为你而死的,非池……小师姐,我是阿迟啊……小师姐……”
“小师姐,因为是你,哪怕给我一碗毒药,我也会喝下去的啊,你看,你要杀我,我绝不反手……”
“小师姐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求求你,回到过去,你来拍拍我的头啊,小师姐……”
“小师姐,你知不知,其实我长你两岁,可是我愿意做你的小阿迟。”
“小师姐,我喜欢了你整整十三年,你这么聪明,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还会继续喜欢你,小师姐喜欢的东西,我也会继续喜欢,可是小师姐喜欢的人,我却做不到一起喜欢,这样好难过啊,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杀了他吧?这样小师姐你才会只喜欢我一个了,对不对,小师姐?”
“小师姐,只要你高兴,死在你手里,我也是喜欢的,可是你连杀我,都不愿意亲自动手呢。”
“小师姐,我不后悔,一点都不。”
“小师姐。”
他跌入湖水浅滩中,努力地找着已经去救石凤岐的鱼非池,努力想让他的小师姐看到自己的可以为她而死,一如这十三年来的努力。
来看看我啊,像个小丑的表演,小师姐,你可开怀?
可是鱼非池只是去救石凤岐,她的眼中,她的心里,从来都容不下第二个人,一如这十三年的生死纠葛都不肯松手。
于是迟归只能茫然地望着,茫然地念着,茫然地在浅滩水里爬着,伸长了手臂想要抓住他永远也抓不住的人,那个人,正全力以赴地要救另一个人,留下他在这里死守着不肯回头,不肯上岸,在无尽苦海里挣扎着不肯轮回。
他保持着追随的姿势永远地留在了月牙湾的湖水里,这一次,他真的死去。
他用了一生来爱一个人,他用了一生来错误地爱一个人。
等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像在沙漠里等一艘船。
至死他也不明白,他浓烈而炙热的爱,只会焚烧一切,摧毁一切,而爱的本质,应该是美好,那才是人们一直向往与追求的原因。
于是他至死都以绝望的方式,望着另一对连死亡也无法使之分开的人。
爱而不得有多苦,苦到我宁可愿你永不爱人。
鱼非池在冰冷的湖底拉住石凤岐的胳膊,看着他在水底沉静的面庞,粼粼水光映在他脸上。
她吻着石凤岐的薄唇渡着气,有很多很多无奈的,无可选择的眼泪融入了湖水里,她觉得,这湖水该是咸的,因为盛过她太多的眼泪。
石凤岐,不是我不愿意留在你身边,是我不得不走。
你别怪我,最亮的星辰,是要如日如月,照亮这片大地的。
独坐岸边的绿腰看着死在浅滩上,半个身子浸在湖水里的迟归,看着那把还立在他后背上的匕首,她设想过无数次杀了迟归为韬轲报仇时,她的心情和感受,却从未想到过是这样的空虚和茫然。
就好像,杀了他,也不算是报了仇。
于是她好像,觉得从来没有过仇人。
天地很大,黄沙万里,凄风苦雨,她在努力地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的理由。
找一个要努力活下去的理由,原来是等韬轲,后来是为韬轲报仇,现在呢?好像不应该为了他人而活,好像应该要为自己的精彩而存在,但又好像,怎么都找不到使自己过得精彩的理由。
绿腰从来都是一个特别通透明事的人,其实越是这样的人,越是看穿了生命本就无可挽留。
别人的,自己的,都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迅速老去,化为乌有,是不是活得有意义,看在这白驹过隙地时光中,抓到了什么。
她在怔然之际,听到鱼非池的声音:“绿腰,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绿腰看着浮在水面抱着石凤岐,冻得嘴唇都发紫的鱼非池,有些被惊醒的感觉。
“升个火呗,水里真的好冷啊!”鱼非池哆哆嗦嗦地说着话,牙关都打颤,咧着嘴笑着发抖,说话嘛,依旧是出人意料,总是心大,就好像刚才那场让人心肠绞碎的对话,她连见都未见过一般。tqR1
绿腰突然笑起来,抹掉了滑落面庞的泪水,拉着鱼非池上了岸,捡起了一堆枯树枝,起了一堆火。
鱼非池给石凤岐包着伤口,绿腰给鱼非池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听得她说:“放心吧,我会活下去的,我总会找到活下去的那个理由的。”
鱼非池反手拍拍绿腰的手背,笑道:“我就知道,绿腰你啊,是活得最明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