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紧张的是命。”
他顿了顿,盯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说:“每一条。”
说完,把绳索捆好,往肩上一挎,也不再看她一眼,大步离开。
南初怔在原地。
那声音里的温度,是身后的阳光也无法融化的。
以前林清远的书房里总挂着一句话。
——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
这句话真没错。
还记得他刚军校毕业那阵进入特勤中队还没多久,平林县特大地震,所有通往平林县的公路都疏堵不通,他跟着当时的中队长随了第一批空降军直奔现场,直升机降落时,都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一眼望去全都是废墟,砖墙瓦落,灰白石砌,永远也数不清这下面到底掩埋了多少人。
他们拿着探测仪不停搜索生还者,谁也不知道当探测仪发出信号那刻,有多欣喜若狂,搜救犬连续工作九十几个小时,最后倒在废墟上,奄奄一息,就连最后阖眼之际,在它身下还探测出一个生命迹象。
他那时刚从废墟里救出一个,转头又奔赴战场,他搜救的场地原先是一所学校,底下被困的大多是学生,他拿着生命探测仪,发现一座高坡下有生命迹象,立马喊来了队友开始挖通道。
大家都是一头汗,连着挖了几天几夜,中途只睡了一两个小时,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身上脚上全都是泥巴,可也就是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劲儿,用不完的力气,抹一把汗,埋头苦干,挖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透过三块石头搭起来的缝隙,看到一双小男孩的眼睛,黑洞洞的。
他至今都记得,那双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好像在大海里看到一根浮萍,瞬间光亮起来。
他不停安慰小孩,他们会救他出去。
可等他仔细往里一探,才看见,小男孩被钢筋板穿透心脏,泥土里都是血水,腥味很浓。
石头缝隙太小,成人无法进入,小男孩身上的钢筋被埋在身后的土堆里,根本无法将他拖出来,如果强行把石头搬开,顶上的石堆随时会塌,男孩照样被掩埋,而当时男孩也撑不了太久,尽管不愿意放弃,可谁都没有办法。
结果林陆骁听见小男孩在虚弱地叫他,当他再次探过去时,小男孩那双黑漆漆的眼里在黑洞洞的土堆里不知道为什么显的特别亮,一直在求他救救他,他想活下去。
那双眼睛都是渴望,他说他长大一定会做栋梁,好好报答祖国,让他们千万不要放弃他,他死了妹妹就没人管了。
刚说完,余震来了,他跟几个队员被震下土坡,再抬眼,哪还有土堆,已经夷为平地。
林陆骁跪在地上,攥紧了拳头,撑在地上,眼眶憋得通红,可他也只能站起来往前走,唯一支撑他的是,要赶在下一波余震来之前救出更多的人。
这是他的使命。
至今他都不敢细想那个小男孩的样子,老队长离队时拍着肩膀告诉他,“陆骁,干这行,受苦,吃苦,还得看得了苦。”
……
林陆骁刚把东西摆好,上车,拉上车门,吩咐队员开车,车前方有人跑过来,院长让人喊住他。
“等下。”林陆骁跟队员说完,解了安全跳下车,朝院长跑过去。
院长递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给他,“上次你爸来这边的时候,跟一个孩子投缘,多聊了几句,前几天院里做手工,这孩子帮你爸也做了一个泥巴小人,虽然知道你爸平时忙早忘了这事儿,但是这孩子情况特殊,我就做个主把他东西拿过来了,你帮个忙顺回家给你爸。”
林陆骁低头结果,轻嗯了声,“孩子叫什么?”
院长说:“南宝树。”
“……”
林陆骁:“不会就刚刚那丫头片子说的那孩子吧?”
院长笑笑,“你说南初啊?”
林陆骁哼唧一声。
“对,南初头几年领养的,这姑娘心真挺好的,虽然有时候说话嘴里没一句实话,但是她挺善良的,不仅资助宝树上学,一有空就来看宝树,带一大堆东西,还给院里的其他小孩也带。宝树这孩子有自闭症,她带着给找了不少医生,上次你爸来的时候,宝树难得能跟你爸聊上两句,她啊,就是嘴硬。”
哪里嘴硬了,嘴挺软的啊。
林陆骁点点头把东西收好,打了个标准军礼,“行,肯定给您送回去,我得走了,您注意身体。”
院长点点头,“去吧。”
林陆骁刚上车,跟院长挥手,车子刚启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掏出一看,
【来自臭丫头片子:谢谢队长教训,我现在很珍惜生命。】
过了一会儿,又跑出一条。
【来自臭丫头片子:至少追到你之前,我得惜命。】
林陆骁把帽子摘了放一边,人仰在座椅上,歪着一边嘴角,飞快按下,
——惜命先戒烟。